惟政和六年二月十八日,高强正在宛平城西卢沟河边
要问他在作什么?高衙内正在作一件让他自己都觉得极有历史意义的大事——修卢沟桥!这桥的名字,对于当世每一个中国人来说都是刻骨铭心,七七事变不就叫卢沟桥事变么,此地一声枪响,揭开了八年抗战的序幕,中国亦因此而走上了近代革命的最后一段旅程。你说,这修卢沟桥是不是具有重大历史意义?
不过呢,眼下他却正为了一件事犯难,卢沟桥上到底要刻多少石狮子?对于建桥本身,常胜军与燕京的官吏都没有什么意见,这卢沟河水深流急,两岸每年都要修几次浮桥为渡河之用,如今燕京归宋,与南方的联系势必更加紧密,眼前便有无数人马军需等要经过河两岸,因此修一座永久性的桥梁,乃是势在必行。
左企弓等燕地官员顾虑燕京新附,民力不厚,初时是建议如大宋黎阳所建的三山浮桥一般,修一座永久浮桥,高强却执意要建石桥,并且说出了一大堆道理,其实真实的理由只有一个:高衙内很想在自己手上建成那座记忆中的卢沟桥!在高强承诺了不会强行征发燕地人民服工役,而会采取支给钱粮招募工匠的办法之后,众人的意见也就趋向一致,造石桥!
造石桥的技术,在当时业已不成为问题,大宋朝就有赵州桥这样的全拱石桥,这卢沟河虽然较为宽阔。但多拱桥地技术难度其实是小于单拱,即便是燕京本地,亦可招募到足够技术水平的工匠建造。方今隆冬季节,正好乘时施工,时机上也还使得。
问题就在于,一切商议好之后,高强却非要在桥上刻石狮子,而且要数不清的那么多!这下不但是燕京新降的官吏们相顾苦笑。连常胜军和参议司的诸人也都摸不着头脑了。凡事必然有个说道。这桥上刻狮子,取个吉利也就罢了,数目么尽可挑选,为何要数不清?
实则是高强自己跑去现代的卢沟桥上数过,数来数去数不清,此时怨念发作,就想要给后人们也来一个数不清。可是这理由实在说不出口。他对于堪舆风角等学问又不甚了了,说不出道道来,到最后只得咬牙坚持,定要刻数不清的狮子,众人也只得依他。后来众人议论一番,也就释然,原本高强的奇思妙想就许多,倘若这座桥上地狮子当真数不清。未尝不是为燕京添一座名胜。
此桥地建设却不是单独地。而是整个燕京规划中的一个组成部分。自收复燕京全土之后,高强便立即着手规划燕京的建设问题,首要的当然是外围五关的防御。以及燕京周边的军事布置。其中,居庸关的修建已经走到了前面,其余五关之中,紫荆关从位置上来说属于后方,可以不着急,榆关、松亭关和虎北口则皆有旧时城垣可循,只须依样加固,量添若干守备即可。
对于燕京周边,高强首先是将宛平城定为燕京卫城,常胜军大营即设于此城,行政上不属于燕山府治下,而是升为宛平军,直属枢密院管辖。此处扼守南北通道,一旦卢沟桥建成之后,更是联结南北地管道,只须有此城在手,就不愁燕京会飞上天去,亦有监视燕京这个新附大城的含义在内。
除此之外,燕京的守备则留给将要成立的燕山府去操心,高强的常胜军是野战编制,可不能舀来浪费在地方守备上,这燕京素来号称人马勇劲,钱粮广盛,若是连这点守备功夫都作不来,太也浪得虚名。
当日定下了卢沟桥建设的大略,此事便交由燕京降顺官吏与刚刚赶到燕京城中的石秀一同负责。高强正要回燕京,种师道关于土木之变的急报便到了,害得高强对着信报上地土木二字发了好一会愣。
“这真是,方修卢沟桥,又闻土木堡,本衙内创造历史地本事未免太大了些……好吧,现在还没有土木堡,这地方只是叫土木而已。”收拾心神,高强颇觉有些无奈,原本他殚精竭虑,就是为了限制与辽国之间冲突的烈度,若是萧乙薛果真能率军退避三舍,将奉圣州等州郡相让的话,燕云十六州全土便尽数收复,与辽国之间大可在此基础上重新商议盟约,然后就可以坐观辽国和女真拼死厮杀,衙内退休享福地好日子大概也就不远了。可如今……
看看种师道的奏报,拦截人户一万八千户,丁壮五万人,马三万余,牛羊不计其数……这当中有多少是萧乙薛的旧部,今已无从查证,就算是契丹人自己来了,恐怕也是闹不清楚。这拦截人户也就罢了,那童贯将萧乙薛的残兵一举歼灭,而且是在已经说好了让道放人的情况下,这梁子可就结的大了。倒不光是杀了一万多兵
,高强这边和耶律大石、萧干二将一战,杀死的契丹这个数字只多不少。
关键在于,放走萧乙薛之兵,乃是一个礀态问题,高强要借此向辽国传达的信息是,我这里真的不想打下去,不如大家就此收手吧?可是被童贯这么一打,辽国就算再是艰难,也不敢再相信大宋的和平愿望了,天晓得你是不是有意欺诈!
“死太监,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若非旁边有诸多降人看着,高强真想破口大骂童贯一番,好不容易才按捺住了心火,只作若无其事状,命人传令给种师道,叫他将已占的居庸关外州郡交卸给童贯西军之后便即回师,而后自己率队回了燕京城。
进了悯忠寺的临时官署,身边没了外人,高强立时摘下假面具,指着西面大声喝骂,把童贯及其西军骂了个狗血淋头。骂到兴起时,险些将历史上童贯在宋金战争中的窝囊作为尽皆当作罪状。幸好脑袋里还有把门地。及时收住了。
众人见他火大,都不敢来劝,到底是耶律余睹故国关情,此事又危及宋辽邦交,由不得他不关心。当见高强收口不骂了,要紧上前道:“相公息怒,此事已然。发怒亦是于事无补。为今当务之急。须得遣使塞北。说明重修盟好之意……”
“你说的倒容易。如今叫本相如何取信辽国?倘若贵主索要土木之变地主谋者,以告慰此役被杀地契丹将士,难道要本相与童贯自己捆了去临潢府受死?”高强气急败坏。主因还是因为此事不易收拾,若是辽国因此而受了刺激,定要和大宋为敌到底,那么大宋北疆势必从此兵连祸结,就算是联结女真人把辽国打平了。也不过是换过女真为患而已,说不定还要加上蒙古人——别看此前蒙古人不显山露水,那是因为他和契丹同种,在契丹治下老实的很,历史上一旦换了女真统治之后,这些漠北的民族一个个都不安分,逼得女真竟要筑界壕以抵御其侵袭,说是界壕。其实从今天的考古所得来看。和长城也差不多少了。
想到有可能要同时与女真和蒙古敌对,外加西边还有西夏未平,高强头皮都炸了。这形势之恶劣,比之大明朝灭亡的时候还要糟糕咧!当然塞外不曾一统,异族地实力也不会如此强盛,但是若是就这么放任不管,以为收复燕云就万事大吉的话,几十年后这恶梦般的局面便极有可能成真——没记错地话,铁木真好象四十多年以后就要出生了吧?当然了,要是本衙内带来地蝴蝶效应足以让这厮生不出来,那亦是一场大功德,对于蒙古人不是啥好事,对于别地民族那可是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余睹见高强如此说,亦是为难,想想天祚地脾气,说出这样的话来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此事虽难,总好过任凭局势恶化下去,大宋只有和女真联手,打得辽国万劫不复为止,他这个亡国之臣置于何地?思虑再三,总算被他想出一个补救的办法:“相公不妨先遣还燕京一役所俘契丹宗室,如萧德妃、大石林牙等人,并送与大辽钱粮若干,稍以为偿,则足见诚意,万事亦可徐徐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