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姐吃完饭,将早已准备好的保温饭盒拎起来就出了门。边君亦现在还不知道姐姐住了院,只以为是姐姐姐夫不太待见他们母子,故意躲着不回来。
他觉得心里边堵得慌,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自从姐姐结了婚以后,他觉得他们姐弟之间的关系比以前差太多,那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如何能配得上姐姐?而自己是她血脉相连的亲弟弟,又为什么会比不上一个外人?
这种心中郁闷却无法可想的强烈挫败感,是边君亦二十多年的生命中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李大姐对他们的无视,边君亦看在眼里记在了心上,一个拿着雇主开的工资的保姆,哪里来的底气敢如此无视雇主的亲人,她背后一定有人撑腰,而这个人,应该不是姐姐,那就只能是姐夫了。
仇连喜对边君亦的不好,边君亦真的懒得计较,因为在他看来姐夫是个彻彻底底的外人,他和他的母亲还有姐姐才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一个外人的态度,边君亦不在乎。
可是如果这个外人影响到了他亲人的态度呢?边君亦直愣愣地盯着姐姐客厅装的这个55英寸的大彩电,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场景。
一年以前,他们家里的电视坏了,母亲是自小打苦日子里过来的,一贯节俭,现在买个电视动辄好几千,她在商场转了一圈,终是不舍得,便打消了要买个新电视的念头,准备将家里那老到掉牙的砖头机修一修,凑和着看。
姐姐结婚,他在学校住校,母亲一个人独居,空巢老人的孤寂可想而知,有好几回他周末回家,都看到母亲一个人对着家里光秃秃的四面墙发呆。边君亦真怕母亲总这样下去,精神会出问题,便跟姐姐提议,让她出钱给母亲买个新的电视,那老掉牙的基本上已经修不好了。
至于向姐姐开口要钱这事,边君亦觉得理直气壮,一家人哪里需要把经济账算的那么清楚?母亲没有退休金,这么多年的积蓄也全花在一双儿女的身上,到老了,姐弟两个赡养她都是应该的,而他还在上大学,没有经济来源,姐姐已经工作了,收入很高,当初母亲悉心培养姐姐也付出了不少的心血,现在正是该她先回报的时候,给母亲一些钱花,养活弟弟以减少母亲的负担,才有长姐的样子。
可是他电话打过去,姐姐听了他的话倒是没说什么,却被旁边耳朵极长的姐夫听到了,那个男人一口否定了给母亲买新彩电的要求,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姐姐已经嫁出去了,没有天天往娘家贴补的道理,三天两头伸手找闺女要钱的妈,真的是亲生的吗?反正话里话外那意思,边君亦都听得很明白,姐夫这是接替姐姐鸣不平,想要离间他们一家人的关系呢。
不就是因为当初姐姐结婚的时候,母亲收了姐夫一笔彩礼钱,却没有给姐姐任何陪嫁嘛。可是母亲有她自己的考量,她年纪一年比一年大了,身体因为年轻时候的过分操劳,加上没有好好保养,现在是小毛病不断,需要常年打针吃药,她又没有收入来源,医疗费用是摆在她面前最现实的问题,她必须得为以后自己的生活考虑。
而且姐姐能有现在的生活,当初母亲功不可没。家里那么困难,生计都成问题,母亲却死咬着牙关,硬生生地扛过来了姐姐上大学那段最艰难的岁月。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直到深更半夜才拖着一身疲惫回家休息,一个人打两份工,为姐姐赚取学费和生活费。那个时候母亲从来没有当着他们两姐弟的面叫苦叫累过,可是边军亦有无数次看到母亲腰疼得厉害的时候,除了贴两片最便宜的风湿膏,时不时捶打着不争气的腰外,舍不得拿出一分钱为自己去看一看病。
她这是为了谁,还不是因为姐姐正在上大学需要花钱!自尊心极强的母亲,不愿意姐姐因为贫困在学校受到同学和老师的同情和可怜,在母亲看来,贫困只是暂时的,如果要把这个标签打在身上,心里边也承认自己很贫困,需要别人的救济,也许一辈子都无法摘掉贫困这顶大帽子。习惯了自卑,伸惯了手接受别人的帮助,以后哪里能自立的起来呢?
因此在姐姐在校期间,母亲允许她打工贴补生活费,却不允许她接受学校的贫困生补贴。不得不说母亲虽然是没有什么文化的普通家庭妇女,但她有的时候对人生的理解,可以称得上睿智,至少她对姐姐的教育是成功的。
母亲付出了这么多,难道就这么个大活人让别人带走从此与她毫无关系吗?这样谁还愿意养女儿?姐夫这笔钱当初掏的是不情不愿,15万,不过是他们这座城市普通人嫁女儿标准的财礼钱,母亲没有过分去要什么,即使这样仍然是引起了姐夫的不满。也不想想他四十多岁的人,连这么点钱拿出来都觉得吃力,又如何能够给姐姐以后幸福的生活?
边君亦可是知道的,姐姐给姐夫和前妻生的那小丫头,一个跟她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还配了一台价值五千多元的笔记本电脑,可是自己上大学的时候,姐姐只肯拿出2000块钱,摆出的那副姿态,好像施舍,他都不知道当初是以什么心态接下那薄薄的二十张纸的。
最终在姐夫的横加干涉下,给母亲买新电视的计划流产,时至今日,母亲家里仍然是那个小小的,死沉死沉的大砖头,因为屡次修都修不好,母亲再也没有看过。
那个时候他只以为是姐夫的原因,姐姐还是他的好姐姐,可是后来姐姐也变了,她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孩子,那个长得又瘦又小,头发稀疏的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好,就是一个爱哭包,偏偏还极度粘人,无时无刻都要人抱,边君亦自然不能幸免,抱孩子抱得手发酸。
因为有了她的存在,边君亦不再是家里边最小的人,他得有个做舅舅的样子,干什么都让着自己的外甥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