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委实心仪这件罗裙,一咬牙,尾随着进了换衣室,让小丫头伺候着,窸窸窣窣半晌之后,穿戴完毕,方才羞羞怯怯地走出来。
“师父。”她怯生生地喊了一声,有些局促不安。
冷南弦正背身而立,听到声音扭过身来,有片刻的呆愣。
安生生得幼稚,小巧玲珑,原本还有些担心,这罗裙过于淡雅,不太适合她,可是穿戴起来,却将她身上的灵性勾勒得淋漓尽致。
别人穿衣,是衣服衬托主人,而安生,则是人衬托了衣服。
那烟雨中的江南,因为了她的映衬,也分外灵动鲜活起来。
大氅有些笨重,但是贵气,他的安生,此时褪去了青涩,整个人犹如脱胎换骨,缓缓地绽放在眼前。
店里的伙计交口称赞:“好生灵动,简直超凡脱俗。”
安生紧张地扑闪扑闪眼睛,只是专注地看着冷南弦,带着紧张:“是不是不好看?”
冷南弦缓缓勾唇:“勉强凑合吧,这衣衫好看,好歹遮丑,衬得人也顺眼了许多。”
安生轻哼一声:“你若是心疼银子便罢了。”
冷南弦低哑轻笑,吩咐伙计:“适才我挑选的那几身也一并包好,送到外面车上。”
伙计兴奋地应下,转身去忙碌。
安生悄悄问:“要多少银子?定然价值不菲吧?”
冷南弦低声道:“纵然是天价,那也肥水不流外人田。”
安生抿唇笑:“我只是想算算,我今天赚了多少。”
冷南弦自怀里摸出银票,递给伙计,看也不看。
“有银子也不能这样胡乱花销。”安生一本正经地教训:“师父坐吃山空,要学会开源节流才是。”
冷南弦望着她眸光闪烁,还未开口,就听到身后一声惊呼:“安生?”
安生抬脸,一看竟然是舅父秦怀远,与舅母钱氏。竟然在这里遇到他们,还真是巧。
钱氏两步上前,就围着安生啧啧称赞:“果真是女大十八变,几日不见,舅母见了你,都识不得了。看看这一身穿戴,就算是皇亲国戚,也要眼红啊。”
她转脸去问伙计:“这一身衣裳多少钱?”
伙计不假思索地道:“一千六百两。”
“啥?”钱氏瞪圆了眼睛:“一千六百两?我滴个乖乖,这要买十几车绸缎了。外甥女这是发达了?”
安生听了也觉得咋舌,没想到竟然花费这么多,讪讪地道:“我就试试,买不起的。”
然后马上转变了话题,好奇地问:“你们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也要买绸缎不成?家里铺子里不是多的是吗?”
钱氏冲着她紧着挤眉弄眼,然后背过店里伙计,压低了嗓子:“小些声音,莫被人听到了,这可是大忌,同行是冤家。”
安生顿口不言,询问地望向秦怀远。
秦怀远尴尬地搓搓手心:“这不是,这家铺子开张之后,几乎抢了大半个北京城的绸缎生意。我们那里生意一落千丈,连着几天都没人进门了。如此下去,早晚都是死路一条。所以,我们两个人就寻思着,来这里悄悄看看,人家是从哪里进的货物,我们也好变通变通。”
安生听闻更是尴尬,没想到自家铺子竟然抢了舅父家的生意。这令她多少有点于心不忍。
望一眼冷南弦,有心想要帮衬一二,又害怕钱氏那张嘴,没有个把门的,万一再走漏了风声。被薛氏知晓,自己从中搞鬼,肯定少不得一番麻烦。
冷南弦似乎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略一思忖,然后道:“这些锦缎布匹全都是从江南运过来的,京城没有。”
秦怀远曾在夏员外出事的时候,远远地见过冷南弦,点头道:“没想到冷神医竟然还对这些锦缎有了解。我走南闯北也见识过,适才一眼就看出来了,都是江南冷家老字号的货。别处没有这样的手艺。”
安生对于这个“冷家”两字敏感,不由抬眼看了冷南弦一眼。
冷南弦面上平静无波:“不错,正是。”
秦怀远轻叹一口气:“没想到,冷家竟然也将生意做到京城里来了。生意原本就不好做,如今冷家再分一杯羹,怕是更要举步维艰。”
“大浪淘沙,适者生存,原本就是这样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