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岁,我欢天喜地的奔入职场,最后直接黑心肝了。
有个混太妹的朋友曾经跟我说过,安乐啊,其实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可是我不会说,我怕你疼啊。
我说我还有什么疼的,早他妈麻木成棒槌了。
她就看着我,狠狠的灌了一口酒说,这么多年了,你表面说恨你妈你爸,其实你心里最想的,还是他们两个,你想他们疼你,你想像你们班那只孔雀一样高傲的穿着新衣服,仰头还能纯洁的笑。
我没说话,看着她就笑,啤酒流过喉咙,混了血一般,苦涩到我想吐。
她也跟着笑,还发疯一样把酒瓶往街边一摔,砰地一声,不知道怎么的,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满脸。
她看着我说,安乐啊,你装也要有个装的样子,我说你没事老爱看那些笑得一脸得瑟的小女孩干嘛,别人还以为你同性恋了。
那时候,她喜欢把幸福叫做乱得瑟。
她说,安乐啊,那个男孩不适合你的,他太傻太纯太娇气了,再说,人家喜欢的是那只孔雀了。
那时候,我恋上了有暖暖笑容的男孩子。
我们就蹲在银行的大门口,一人扯着两瓶喜力在灌,说从前,说未来,我说等我有钱了以后,我要穿着最贵的衣服,带着从戴安娜那顶帽子上扣来的钻石,跟个千金小姐一样来参加同学会。
她看着我就眯着眼睛笑,说你个爆发富,你个老粗财,你丫以为换个马甲就变成七仙女了?
变成七仙女?这个难度系数太大了,说完后,我狠狠的甩了一把鼻涕,对着她开始唠叨,我小时候啊,老想着我爸其实是个王子,遇到我妈以后甩弃了王位和我妈私奔,然后就有了我这个平民公主,等哪一天,我祖父会带着最漂亮的衣服来接我们回城堡,那时候,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是个公主,后来长大点了才知道,我祖父好早以前就已经住进园陵了,也许现在已经变成无齿娃哈哈了。
后来再长大了一点,开始思春了,想象着会有一个王子般明亮干净的男孩会守着我,直到满脸皱纹,会觉得那个学习乃至家庭样貌都好到不行的学长,其实心里是喜欢我的,只是他太害羞,没有当面说出来而已。
再然后……,对了,再然后是什么来着,让我想想……
她一手拍到我的脑袋上,手中的酒被她带出几滴,全飞我脸上贴着,一滴一滴,晶莹剔透,她说,甭想这些,咱们想想快乐点的。
我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抹,跟着喝了一大口啤酒后,冲着她就撒泼一样的嚎,我要说,就是要说,我要把他们那些不负责任的帝国主义思想全部说出来,你说,当时我是多么纯洁又有爱的小丫头一个啊,他们怎么就忍得下心把我甩一群大灰狼里面,更别说当时我连饭都不会煮,他们看着那群战争中的难民可怜,那他们有没有想过,我孤零零的一个人,跟他妈被甩在臭水沟里面的垃圾一样也很可怜啊。我恨啊,我恨不得挖出他们的尸骨问问,我到底是不是从他们肚皮里面蹦跶出来的,要是不是,为什么当初不干脆让我直接回归大地,改造了以后再生出来,随便哪个家庭也好啊,捡垃圾的我也认了,都比被他们甩了的好,你说,我前世是不是黄世仁啊?或者超衰的被马踢过直接撞到他们,把他们撞残了,然后今世就来赎罪的?或者……
她说,安乐啊,你再去想也想不出个玉皇大帝来,咱们应该庆幸,就是比那些娇生惯养的小姐公子们强悍很多,我们应该值得表扬,当他们窝在他妈怀里吃奶的时候,咱们已经会飞了,哈哈哈哈。
我也跟着哈哈哈哈哈。
那天夜里整个夜空就只有我们两巫婆似的笑声,笑着笑着,就变成了呜咽。
我的手扶上脸,捏了捏,现在,我不是安乐了,我是有房子有衣服有珠宝首饰的贵族小姐,可是,心里那个一直不敢去触碰的地方,还是会像缺氧一样,窒息得让人痛不欲生,我想不明白,真的,为什么被甩弃的是我,为什么只留下我一个人。
被烛光点亮的美丽房间,绕了金属花纹的镜子面前,亮光从头顶打下来,映在镜子里,晃花了眼睛,晃碎了一场梦。
我又拿出腮红抹了抹,勾起嘴角,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只精美绝伦的艺术品,折扇一打,提起裙子,风情万种的坐上了马车。
也许,以前从来没有一个叫安乐的人。<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