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不才,但身为陛下之子,也是见惯了前呼后拥,身边更不乏阿谀奉承之人……”寒顷话至此处,似有难言,“但似顾小姐这般,见了小王非但不行礼,甚至还处之泰然的,小王倒是第一次见。”
“所以……我要行礼吗?”
“不不不……”寒顷连忙摆手,见少嬉直直望来,竟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本王只是觉得……觉得顾小姐甚是可爱!”
少嬉满面孤疑,还未反应过来,那二殿下已匆匆跑了开去。问色渐转鄙夷,她努努嘴,往厢房走去,“有毛病!”
待回到厢房时,法事已进了尾声。顾琛双手合十,以佛家礼仪恭送高僧主持,对方同样回以一礼。待经过少嬉身侧,同样作礼,旋即离去。
少嬉目送他们走出厢房,再走进院里,拐过连廊再不见了身影。
顾琛怀中抱着亡妻的牌位,眸中满是深情与思念。少嬉回头正见这一幕,讷讷唤了声:“爹!”
“回来了。”顾琛将牌位好生放下,低头以袖摆拭了什么,转过身时已恢复了平静,只是面庞几多沧桑。
“坐久了,所以出去走走。”少嬉举步走来。她视线落在那方灵位之上,不知是否这具原身主人的缘故,她竟莫名有些伤感之意。
据她所知,顾夫人在顾小姐年幼之时便因病去世,玉碎香消,徒留给在世之人一世伤感。
忽觉肩头一沉,她抬目望去,只见顾琛不知何时已到了身旁,清明的眸中已现氤氲,哀伤之意逸散开来。
“孩子,咱们回去吧。”顾琛难掩伤感,未免女儿也睹物思人,病愈后恐又因伤心而伤了身子,只能强忍不舍。但他却不知,眼前的“女儿”早已不是当初之人。
回了将军府后,当夜少嬉就做了个梦。在梦中,红纱帐暖,红烛齐燃,满屋的大红喜字无不彰显着今夜好事。芙蓉帐中坐着一双璧人,男子颜如冠玉,玉树临风;女子明眸皓齿,冰肌玉骨。喜称挑起喜帕,女子桃羞杏让,接过男子递来的一杯合卺酒,交臂共饮。
突然画风一转,无数箭矢如密雨而下。男子抱住怀中妻子,以身挡箭,密密麻麻的箭矢落在身上……少嬉乍然惊醒,身上已被冷汗浸湿。睁眼所见却并非芙蓉暖帐,亦非箭如雨下,而是清雅碧纱帐正是她的闺房。
天尚未亮,熄了烛的房间陷入一片静谧的黑暗中。夜风从半敞的菱花窗吹进,换来几丝清明。少嬉抬手抹了把额上的冷汗,渐渐平复了思绪。
“我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她口中喃喃,实在想不透近来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如此奇怪的梦来。初时是师傅,再来竟是司命……
“不过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身旁忽然响起清冷的声音,少嬉惊了一跳,侧头果见是郁苓儿:“我没有。”
郁苓儿正坐在她身畔,单手支额,明亮的眸子在暗夜中更显璀璨:“或许是暗示呢?”
“什么暗示?”少嬉已经平复了思绪,她拢了拢绣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与郁苓儿对面坐着。
“我不过信口一说,你不必当真。”郁苓儿翻了个身躺下,已经不欲多言。
少嬉才听了个头,朦朦胧胧尚理不清前因后果,又怎肯轻易作罢。也不晓得她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将郁苓儿从榻上一把拽起,不依不饶的追问:“你分明是知道原因的,为什么就不肯直截了当的告诉我?我知道,上次在梦中声声唤我名字,将我从梦魇中带出来的人就是你。”
上次也是做了这样一个奇怪的梦,只是上次有师傅,这次却只有司命。梦中,她身着红衣嫁与了司命,但同上次一样,司命竟都死在了她的面前……少嬉只觉头痛欲裂,努力想要将脑海中那些画面甩出去,可画面只越加清晰,仿若真实就在眼前。
“不过梦魇罢了,你何须令自己深陷其中。”郁苓儿端坐于榻上,“如今我们身在十方空间,也不知陷入的是谁的前尘往事。你可曾想过,倘若我们出不去,或许得生生世世轮回在这梦境之中。”
“生生世世?”少嬉呢喃,顿觉不安,“我突然有些担心司命了,不知他现下到底在何处。”
如今她为将军府家的小姐,顾琛不知日日相见的女儿早已不是当初之人,对她是格外的宠爱、迁就。除了师傅,顾琛对她当真是好得没话说。
如今她生活安稳恣意,却不知当初宁与她一同掉进十方空间,也断不肯松手的司命在哪儿,可还安全?
少嬉黯然垂首,盯着一双纤纤玉手怔神。忽然,她倏然抬头,震惊的望向郁苓儿:“等等,我刚才……是不是碰到你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郁苓儿也后知后觉,一时满面惊疑。
少嬉断然不会记错,可先前明明是碰不到的。她伸出手,试探着去触碰眼前人。轻薄的衣衫划过,渐渐靠近,滑腻的肌肤触到指尖……少嬉心头咯噔一震,她猛然收回手,震惊的抬头,对方也以同样震惊的目光望着她。
“怎……怎么回事?”郁苓儿低头打量,脑袋嗡嗡直响,却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