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良姜迟迟不动,他复又道:“我以为你应该不是那种迂腐的姑娘。”
“我当然不是。”孟良姜着急反驳,又突然憋红了脸,“我其实挺重的,是不想累坏你。毕竟,这里离进城还有好远的距离呢。”
暮染一听却忽地笑了。也不去问她的意思,小心将她从地上搀起来,拉着她的手搭在自己肩上,这便背着她起身,临迈步前还不忘提醒:“别忘了拿上灯笼。”
“哦。”孟良姜伸手去够去够不着,“要不你低点,我拿不到。”
暮染未语,却微微屈膝,放低的距离正好让孟良姜够得到地上的灯笼。待她将灯笼抓在手中,暮染这才沿途往前走,却走得极慢极稳,
孟良姜起初还绷着身子不太能接受,但渐渐地也放松下来。想到一些事,又轻轻一笑。
暮染耳聪目明,闻得细微声响,主动开口与她攀谈:“你在笑什么?”
“没笑什么。”孟良姜手搭在暮染肩膀上,尽力让烛火照亮他脚下的路,“刚刚你问我原由,我还有些生气,觉着你有些落井下石来着。不过,原来是我想多了。”
“那现在愿意讲一讲吗?权当解闷了。”见她不语,暮染遂又补了一句,“如果不愿意,可以不说。”
“不,没什么不好说的。”
暮染没再接话。孟良姜默了默,索性将事情从头讲起。只是话语中却无太多愤怒,反倒有些无奈,还有些……习以为常的失落。
“母亲还在世的时候,父亲原本也不是这样的,他与母亲举案齐眉,对我事事关怀,会陪我放纸鸢,会手把手的教我认药材……不知道究竟是我从未看清过他,还是……”孟良姜眼眶涩涩的,仍在极力隐忍,“他从小教育我,身为医者应当以济世救人为己任,要
恪守本心,不为名利富贵所蒙了眼。我一直是这么做的,我也一直以为他也是这么做的。”
暮染认真听着,好几次想插话,可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悻悻闭嘴。
“马安言风流成性,在童安城是出了名的纨绔,好人家的女儿都纷纷退避三舍。父亲不是不知道他的为人,可我不明白,他为何还要执意将我推入那个火坑,我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啊!”说到后面,孟良姜已经有些忿忿难平,温热的泪水顷刻夺眶溢出。
一滴泪落在暮染颈后,他脚步一顿,心面似起了层层波澜,一时难平。
孟良姜见他忽然停了脚步,擦了擦眼泪,问:“怎么不走了?”
“还不是你太重了。”暮染回头打趣她。
孟良姜霎时间憋得脸颊通红,喃喃道了声“对不起”。
“我逗你的。”暮染轻轻将她放下,转身一看,果然见得她眼圈红红,心内不禁感慨。他自以为她是个慷慨豁达,又与众不同的姑娘,有什么能让她流泪的,大概真是伤到心了。
“天色太暗,前边的路越来越不好走,就算我们一直走下去,天亮前也肯定进不了城。”暮染扶着孟良姜坐到一棵大树下,“你脚腕扭到了,拖下去可不是办法。”
边说着,暮染已经开始动手脱去孟良姜的绣鞋,正要再将袜子脱去时,她似才反应过来,赶紧缩回了脚。忙用衣裙将脚盖了盖,讶异道:“怎么,你也会医术?”
“谈不上。只是行走江湖,难免要多少都会一些。”暮染指着她的脚,道,“这脚伤可大可小,确定不让我看看?”
“可是……男女授受不亲。哪有,哪有脱人家鞋袜的道理。”孟良姜声音愈低,脸却浮上两抹霞红。
暮染有些哭笑不得:“医者面前无男女之分,这是谁说的?就算我不是正经的大夫,眼下条件简陋,孟小姐还是将就一下吧。”言罢,他伸手将孟良姜的裙摆撩开一点,将受伤的脚握在掌心。
孟良姜本不愿就范,但奈何暮染力气太大,她稍大一些力疼的却是自己,便只好由得他脱去自己的袜子查看伤势。
“应该只是扭到了,不过没有伤到筋骨,放心。”暮染将她的伤脚握在掌心,抬眼看她,“闭上眼睛。”
“干什么?”孟良姜不明所以。
暮染微笑:“独门疗法,不可外泄。”
孟良姜懒得理会,也不屑偷看,遂闭上了眼。暮染掌心凝出一团光晕,轻轻覆在孟良姜红肿的脚腕上,所覆之处温温热热,竟有说不出的舒服之感。
“别偷看啊。”暮染抬头,果见孟良姜想要睁眼却又在听了这话后紧紧闭上,不禁一笑。
“好了。”收了术法,暮染替她将鞋袜穿上,“走走看。”
孟良姜将信将疑地站起来,动了动脚腕却不觉得疼了,又来回走了几步,果真是大好了,不禁大喜过望。
“好了,真的好了。”孟良姜站在原地蹦蹦跳跳,一时心情大好,“你也太厉害了,怎么做到的,连父亲都没有这个本事呢。”
“想学吗?”暮染负手逼近。
孟良姜惊了一跳,竟未发觉两人贴近不过咫尺距离,温热呼吸喷洒在面上,竟烫得脸颊发热,心脏砰砰乱跳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