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仍是一夜未醒。尤峮便在卧房桌边坐了一夜。
翌日,朔风漫天,飞雪肆意。
大雪夹杂着快凝固的血,重重的压着行刑场那人的眼睛,沉重的他睁不开眼。身上穿的几块破布已经被磨得七零八落。
面前有些腥脏的雪上沾染了鲜红色,与周遭的惨白交映着,显得愈发刺眼。
行刑场下聚集的人们打着哆嗦,把衣服裹了又裹,反复搓着手,嘴里叽叽咕咕地抱怨。
那人跪在行刑场上,摇摇欲坠。手腕和脚腕都被镣铐硌的留下了暗红色的印子,背上的鞭痕与划痕一道叠着一道,已经难以分清新旧。头发凌乱地散落着,脸上的鞭痕还渗着血。
满脸胡子,面目狰狞的侩子手已然磨好了刀。他饮了一大口酒,随后便一口喷吐向刀面。
午时三刻到。侩子手满眼凶光地朝着后颈三寸砍了下去。
一道腥红划过惨白的天际。
人头落地。场下唏嘘声一片。
“北贼总算是死了!大快人心!”
“依我看啊,北奚这狗贼万死不容其罪!家父和家姐都在衍城案中惨死,北奚他一条命凭什么抵家父家姐两条人命!北奚这种人就该凌迟处死!这可真是便宜他了”
“谁说不是呢?那可是一万多条人命啊”
“若不是因为他,那萧则令又如何能屠城?区区几两钱财,北贼竟不顾三万人死活!”
“听说那日萧贼屠城,每家每户杀一半。杀父留母,杀妻留夫,杀子留女那场面啊,血海尸山,哀嚎一片啊据说,城外十里都能闻见那遍野哀声啊”
“是啊是啊,据说,那之后足足两月,城外的人仍能听见隐隐约约的哭喊声真是想想都骇人啊”
“北贼就该被五马分尸!”
“就是啊”
场上人头落地,场下人心落地。
林府偏房内。
暖炉湿绕,香熏氤氲。
午时三刻,榻上之人倏地坐起。
绿豆大小的冷汗悬挂在额上,两鬓的墨色长发已被汗液浸湿。锋眉蹙紧,眸色甚深,显得愈发冷俊。
心跳的厉害。
林川转头看向房内,见尤峮正俯首趴在书桌上,已然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是缓和了些。
林川撑住自己,走向桌前,轻轻推了推尤峮。
尤峮猛地惊醒:“林、林大人,在下一不小心就就睡着了是在下的错,请大人责罚。”
林川声音嘶哑:“今日是何日了?”
尤峮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额上刹那间青筋凸起,嘴唇微颤,似是想说话却一个字也发不出声来。
林川双手紧握,声音愈发嘶哑,低声重复道:“今日是何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