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刚看到南岸有人落水时,北岸的鲜卑士兵们都很好奇,他们想知道这些在水边长大的人掉到水里会咋样。渐渐地,他们发现,在充满漩涡、急速而无声的黄河里,这些南方鸭子也是无助的。
他们在岸边默默地看着有人被吞没,有人被推过来。
黄河水冰冷刺骨,有些鲜卑汉子已经开始脱下自己的皮袄,打算给那些上岸的人穿上。
更多的人感到茫然。这些天他们一直在用弓箭袭扰晋军船队,射死射伤了一些人,没有人为此感到内疚。但现在不一样,落水的人赤手空拳,没有盔甲,他们不再是武士,只是在老天爷法力面前渺小无助的生灵,就像在鲜卑草原白毛风面前渺小无助的麻雀。
但兵就是兵。无论他们有什么样的内心世界,只要一声令下,就会变成一个个会杀人的木偶,无所谓自己的灵魂,只有将军的意志。现在阿薄干将军的意志下来了。
“凡登岸南兵,格杀勿论!”
鲜卑士兵们默默无言地在岸边集结。
河面上的晋兵渐渐漂移到了弓箭的射程之内。
牛角号吹响了。
稀稀拉拉的箭软歪歪地掉进河里,没有人被射中。鲜卑弓箭手显然不愿意落井下石。
落水的晋军士兵渐渐靠岸了。
岸上的鲜卑兵默默地看着脚下,没有人动手。
已经爬在岸上的晋兵一边喘气,一边仰面看着这些沉默的异族同行。
第三遍牛角号响了。一名传令兵纵马跑过河岸:
“刺史有令,登岸南兵,格杀勿论!有抗命纵敌者,斩首!连坐!”
这道追加的命令非常凶狠。连坐二字,把所有人都逼到了墙角。
鲜卑士兵动手了。黄河岸上响起一片惨叫声。
郭旭游到岸边时,正看见岸上一个鲜卑兵挥刀砍下了一名晋兵的脑袋,无头尸体晃了晃,向后倒下,腔子浸在河水里。刚刚吃下去不久的饭从伤口涌出来,白色的米粒混在鲜红的血液里,被迅疾的黄河水带走。
郭旭强压住恶心,一股怒火猎猎蹿起。挠钩伸了过来,想要钩住他的发髻。郭旭一闪头,躲过铁钩,一把攥住木杆。岸上的鲜卑士兵本能地用力往回拽,郭旭借力上岸,一脚踹翻对手,抢过挠钩,风声呼呼地舞动起来。
鲜卑人善于骑射,不善于单打独斗,很快就被打翻两个。随后上岸的徐之浩捡起一把刀和一根棒,兜头盖脸地砸倒了一名小个子,顺手戳通了一名正要扑向郭旭的长槊手。
两个新相识的关中老乡都是打铁出身,个头高、胳膊粗、力气大,再加上没有退路,怀着必死之心,杀伤力倍增。鲜卑兵没有料到会碰上两个煞星,一时落了下风。原本贴着河岸的整齐阵线,一下子打乱了。又有几个弟兄趁乱上岸,捡起兵器砍杀起来。
疯子和绿豆到岸边时,他们头顶上没有伸过来挠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