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都督,我方阵亡4人,伤者21人。”
长孙嵩惊诧地睁大眼睛。从军这么多年,还第一次看到撒谎时如此堂皇的部下。
突如其来的厌恶让他决心迅速转移话题:
“将军以少胜多,难能可贵,稍后我会上奏朝廷,为将军请功。但眼下将军的担子还很不轻。长安姚泓已经多次恳求陛下直接出兵攻击晋军,陛下不愿意和刘裕迎头相撞,又不能不帮助姚泓,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拖住刘裕主力,不让他与王镇恶会师,以此减轻关中方面秦国压力。将军有什么好办法吗?”
阿薄干摇摇头:
“末将没办法到水里去拦住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长孙嵩虽然看不上阿薄干,但他知道自己和这个纨绔子弟现在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拓跋嗣御下严整,将相们无论过去功劳多大,只要执行任务不力,惩戒起来也是毫不手软。阿薄干是先锋,自己是主帅,真要是拖不住刘裕,回去一定少不了苦头。再说阿薄干毕竟是皇帝亲外甥、崔浩的徒弟,少不了有人护他。最后背黑锅当替罪羊的,难免还是自己。只好压下内心好恶,帮他出主意:
“将军想想看,刘裕老谋深算,当然能看透我们的用意,但他手下的人未必都能有他那样的见识。北府兵这些年来号称长胜,将士心高气傲,今天吃这么大的亏,一定不会服气。将军只要能再想办法激怒他们,一旦下边闹起来,恐怕刘裕也不一定就能压住。再说大战在即,他也不愿意军心士气受损。”
阿薄干想起那个名叫陈嵩的青年将领,觉得长孙嵩说得在理。
“都督英明。今天突然东南风起,把南岸那些拉纤的晋军士兵吹到了河里。末将想,这风向三天两天也变不了。刘裕的小船容易被风浪吹到我们这边来,大船没人拉纤也走不动,如果我们杀得再狠些,晋军士兵要么下破胆不敢拉纤,要么怒火中烧上岸报复,总归一定会在这里逗留不进。”
长孙嵩捻着胡子点了点头。
“刘裕这支军队不同于以往的汉人军队,他们久经战阵,灭了燕国,现在又主动入侵秦国,是少有的不怕北军的南军,所以我倒不指望能把他们吓破胆。但上岸报复这一点上,你说得非常在理。所以你一定要日夜派人在河岸边巡逻,只要北军漂流过来,一律格杀勿!”
阿薄干正想奉承两句就此告退,长孙嵩却站起身来。看到阿薄干也想站起来,遂做了个不必起身的手势。可是一看阿薄干居然当真就坐着不动,又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头。他在大帐里慢条斯理地踱了十来步,突然扭过头来,目光闪烁地看了阿薄干一眼:
“将军说斩了几十颗晋军人头?”
阿薄干底气很足地应了一声。
长孙嵩满意地狞笑了一声:
“这就好!将军,你可知道汉人和我们鲜卑虽然都相信灵魂,但他们更在乎尸体。我们觉得灵魂升天最重要,至于尸体嘛,埋在地里,过一阵子腐烂了,也就重回大地。汉人不一样,他们很希望尸体不腐烂,认为只有这样才能让灵魂有归宿。汉人最不能容忍的罪行中,辱尸最招人痛恨。将军明白我的意思吗?”
阿薄干的想象力被长孙嵩诱了出来:
“末将明白了!一定让南蛮子恼羞成怒,不顾一切地来找我决战!”
长孙嵩拍掌叫好:
“将军说到要害了,就是要让刘裕来找我们决战,仗打得越大越好!”
阿薄干有点急不可耐:
“事不宜迟,末将这就去布置!”
“嗯!不但要做好这出激将法,还要立刻部署兵力,防备刘裕突袭。我随后就下令中军向你靠拢,你要在明天天黑前拿出一份详细的战策,还要将步骑各军如何结阵、策应画成图,与战策同时报上来。待我修订后,上报五兵尚书。”
阿薄干领命起身,走到大帐门口,突然想起一件事:
“末将刚才忘了说,我们还抓了晋军一个活口。”
长孙嵩意态悠闲地点点头:
“活口好啊!尸体没声音,活人会惨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