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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好天气。向东看,黄河像一条闪光的丝带,飘摇飞舞,伸向遥不可及的地平线;向西看,在平原尽头,是几乎要和蓝天融在一起、不用心就看不见的群山。
今天照例要每船出20名士兵去拉纤。
还是有酒有肉,但没人像前天那样争着要去。被点到名的士兵耷拉着脑袋。
怕弟兄们太消沉,郭旭决定还是陪一回。
刚走出南舱口,就听到身后一阵低沉的牛角号。
北岸边,一列鲜卑骑兵在和船队同向而行,每人手中都擎着一杆长槊,槊尖上插着人头。
骑兵之后,是一辆马车,车上高高地竖起一个十字架,上面绑着一个人。
郭旭瞬间感觉全身的血都在向头皮上涌,右手下意识地攥紧了刀柄。
船舷边的晋军士兵都一片声叫起来:“菜虫,是菜虫!”
郭旭这时候注意到,绑着菜虫的那辆车,差不多正对准刘裕所在的帅船。
又是一阵低沉的牛角号,一个鲜卑翻译打马跑到浅水中,两手拢在嘴边向晋军船队喊话:
“晋军的窝囊废们听好了,你们一直缩在乌龟壳里,过得太无趣,今天给你们看好戏!”
话音刚落,鼓声响起。郭旭看到一个**着上身的鲜卑人,手里握着一把牛耳尖刀,上了菜虫那辆车。上车后一扬手,鲜卑骑士开始挥舞槊尖上的晋军人头,与此同时,旁边上百名鲜卑人操着汉话,用雄浑的鲜卑曲调唱起来:
“鲜卑来自代北大漠,
食狼肉、饮狼血。
上苍护我如护鹰,
我捉南蛮鹰捉鸽。
扎么喝!“
随着这声“扎么喝,”车上那个半裸的鲜卑人举起尖刀,从菜虫胸脯上割下一片肉来。随手扔到黄河里。菜虫虽然被牢牢捆着,但身体的剧烈抽搐还是让十字架晃了一下。
船上的晋军士兵这才看明白鲜卑人想干什么,一片声怒喝起来:
“住手,畜牲!”
“我**,恶鬼!”
“天杀的畜生,叫你祖祖辈辈下油锅!”
刽子手又一扬手,鲜卑合唱再起:
“鲜卑铁骑饮黄河
南共北谁当我
铁蹄如雷箭如雨
踏碎南蛮乌龟壳
扎么喝”
又是一刀,这次旋下大腿上的皮肉。
不知道是距离远,还是菜虫忍住了,郭旭没有听见惨叫。
晋军士兵早已按耐不住,纷纷抄起兵器,满耳朵叫喊声和脚步声。
北岸又传来低沉的牛角号。
鲜卑骑兵方阵在离河岸300步远的地方缓缓移动,弯刀在阳光下闪光,像是给凌迟菜虫的表演摆了一个金属背景。
很显然,这个时候冲上岸去,不但救不了人,反倒折损更多弟兄。
郭旭猛砸一拳船舷:
“都给我站住!”
几乎同时,刁斗上的传令兵大声喊叫:
“太尉有令,官兵一律不得登岸作战。”
忙乱的士兵一瞬间被钉在原地。刹那间船队一片岑寂。就在这人的寂静中,北岸的菜虫唱了起来:
“大军去北伐
将士要厮杀
老婆留在家
一人咋生娃
要看牢篱笆
操鲜卑他妈”
菜虫的声音本来就不是很浑厚,在全身剧痛激发下,嗓音更加高亢凄厉。曲调,是江南民间小调,晋军士兵几乎人人会唱,只是别人不知道他这几句词的来历。疯子和绿豆低低地抽泣起来。
北岸的鲜卑人也被菜虫突如其来的歌声给镇住了。他们一开始还没弄明白这个人在唱什么,等菜虫唱第二遍的时候,懂汉话的那些鲜卑人都听明白了,然后就开始捧腹大笑。
鲜卑合唱气势堂皇,但被这样一个民间小调一搅和,突然就显得有些滑稽。人们再一笑,那股劲就泄了。
刽子手有点羞怒,下刀的速度快起来,菜虫的歌声明显带着颤音,最后歌词都没了,只剩下不断重复的凄厉而含混的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