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画新妆等哥来
花儿因为雨露鲜
妹妹只为哥娇艳
哥为国家洒热血
妹与哥哥并蹄莲
真是难为了王修,他一个道学文人,既要让土得掉渣的大兵爱听,又不能过于俗艳;既要表现三军忠勇。又要刻画百姓拥军;既要有关中小**趣,又要顾忌朝廷堂皇体面。找了一个粗通文墨的本地军人,让他依着关中小调的味道,先写了一首打油诗,而后自己左贴膏药右放血。上戴帽子下穿靴,八音齐奏,刀槊并用,雅俗一炉,南北合腔,最终炮制出这么个东西。再找来乐工谱上曲儿,给刘义真一唱,后者说挺好,就这么着!
歌声停歇,笑声落地。一阵堂皇鼓号,刘义真从府门里出来,在场军民跪地迎接。刘义真左文右武,仪仗煌煌,满面春风,努力扮出一个小孩子很难拥有的威仪。去年他来时12岁,此时刚刚进入13岁年头。这个年龄的孩子,不大不小。似懂非懂;一些事已经很精明,另一些事依然很懵懂;时而特立独行,时而人云亦云;攥在手里不太好。放任出去也麻烦;农家孩子或已扶犁,贵胄子弟还在戏耍;写字已经成形,耍刀未免危险;幼童面前已是伟岸,长者眼中依然天真。但他既然是刘裕的儿子,就不能不驹子拉重车。
所谓嘉奖,实际上两...
个东西。一个是宣布刘裕的命令。另一个是表达刘义真自己的意思。刘裕接到池阳大捷消息,立刻授予傅弘之建威将军称号。在新任司马毛修之节制下,总领长安以外兵马。陈嵩、郭旭、斛律征屡立战功。此役勋劳卓著,俱擢升为军副。其幢主以下有功官兵,授权刘义真酌情升迁。
重要将佐的任免权,显然还是刘裕遥制,刘义真能做的,就是把表现出色的队主提拔上去。徐之浩此次诱敌有功,且独自夺得夏军军旗,越级提拔为幢主。疯子虽然留守长安,但有当初和郭旭双骑入长安的功劳做底子,最近又宿卫忠勤,谨慎周到,才堪大用,也是越过幢副,由队主一步跨上幢主阶级。
这一番奖擢令读完,将士们的心暖过来,眉毛扬起来,嘴角弯起来,脸色红起来。当兵的辛劳,上官看在眼里,这就够了。至于老百姓嘛,唉!随他去,事久自然明。
接下来就是所有官兵都均沾的好处:赏钱!
军幢队什伍,将校尉兵,赏钱各有数,读到士兵每人多少时,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磕绊了一下,刘义真顿了顿,而后说了一个数:
士兵每人六百钱!
全场愣了一下,而后顿时就欢炸了。
六百钱!这怕是北府兵成军以来赏给士兵的最高数额了。傅弘之资格最老,也是被这个数字给吓着了。他印象中,讨平桓玄后,朝廷感恩戴德,赏三军格外大方,每个小兵都能领到五百钱。北府兵军纪严明,严禁上官克扣属下,因此基本上赏多少拿多少,比之其他军队,士兵到手的赏钱已经是很丰腴了。如果出征敌国,因粮于敌,在最后的安抚令下达前,并不禁止士兵抄略。上头知道士兵有私房钱,因此赏钱不会太丰厚。这一次打败夏军,战于关中,没有浮财可捞,赏多点无可厚非,事实上各级拿到的都比以往规格高很多,但每个兵赏六百钱,作战部队生者加死者共两万多人,赏钱加上抚恤,再加上购买马匹和补充军械的花销,大数已经超出三千万钱,关中府库岂不是要为之一空?
抬头再看,刘义真满面红光,在士兵的欢呼声中向大家举手致意,很是为自己的慷慨得意。可是他身边的王修,却顿时沉下脸来。
王修几乎要当场气昏过去。
为了赏格高低,此前已经争了整整一天。最先是让王修拟个章程。王修当家,知道柴米贵,努力拿捏着,既要让三军满意,又不能闹得府库空空、青黄不接,因此把层级列得很细。每个人拿多少赏钱,要看他在战场的表现。斩首多少?有没有抓到俘虏?有没有力战受伤?是不是冲锋在前?拟好后拿给刘义真看,后者一看就晕,说赏钱本来就是图个大家高兴,搞这么繁琐。光是甄别功劳,就会让众人寒心,还是要线条粗些。王修正在重新考虑,刘义真随手划拉了一张字条给王修看。按照他的意思,军官根据等级赏。士兵就人人一样。王修说照此说来,郭旭执行最危险的任务,冒死把敌人引进伏击圈,几乎就折在战场上,最后反倒比一个后方的军副拿的少;士兵里面做饭的火头和前排顶骑兵的长槊手拿的一样多,这样岂不是更让大伙寒心?两人争执许久。最后折中出一个方案,就是功劳显著的将领,赏金和上级军官等同,士兵则分两类,一类是阵前攻守。一类是阵后辎重;前者每人赏六百钱,后者每人三百。
王修按照这个意思,拟定了刘义真要当众宣读的文告。谁知刘义真临到头,居然撇开商定的数字,自己临时取消前后方士兵差异,宣布每人六百钱,拿府库公款买私人人情!
王修觉得自己被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
恨不得拂袖而去,当众宣布自己的愤怒。
但他不能这样反击。除非他想让在场军民证实一个猜想:关中军队的最高指挥部是分裂的。
王镇恶、沈田子内讧的消息,已经传得无人不知。前几天,有几个父老来到刺史府。要求刘义真澄清此事。王镇恶将军如果活着,请他出来见我们;如果死了,我们要给他送葬,并请说清楚他是怎么死的。刘义真赌咒发誓,勉强让人家相信王镇恶是积劳成疾,猝死在前线。并答应等战事结束后,就把他的灵柩迎回长安安葬。这些人是送走了。但传言并没有平息。不知道什么人捣鬼,长安街头很快出现飞书。上面很详细地写了王镇恶的死因。这件事对于北府兵的声望,是一次沉重打击,不知道余波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平息。如果这个当口让人家看出刺史府的长史和刺史也不和,那岂不是雪上加霜?
他强忍住怒火,看见傅弘之在看着自己,乃挤出一丝笑,冲他招招手。如果北府兵官兵知道刘义真大方而他王修小气,那么怨气会倾泻到他头上。刘裕离开长安后,一个危险的势头越来越清晰,那就是军人的主宰欲日渐抬头。王镇恶在世时,从方略上明白刘裕的长远用心,虽然身为武将,却倾心配合王修这个文官,努力让关中从占领状态中解脱出来,转而劝农耕,兴商旅,善待耆老,奖掖学者。老百姓安居乐业了,这里才能算真正纳入大晋朝治下。王镇恶不得其死,后任者毛修之热衷用武,对文事毫不用心,依然把关中百姓视为敌国臣民,觉得他们时刻会造反。他灌输给刘义真的思想,是不要寄希望于长安士众拥戴,而是要靠强大的武备镇住他们。而要有强大的武备,就要养好兵。刘义真以前还勤于接见本地父老,请他们出主意,靠他们安抚地方,现在已经很久不这样做了。他更乐意在一群军官簇拥下,出入校场,享受官兵们的致敬,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这显然要比听老头子们老生常谈更好玩。于王修而言,这就意味着他所代表的文官势力,在这座刺史府里,日渐靠边站了。长史和司马文武制衡,加上一个头衔很大的小孩子,共同组成桌子的三条腿。现在,其中一条腿变短了。
嘉奖仪式结束,刘义真设宴款待父老代表和幢主以上军官,王修刚开始还坐在刘义真身边,后来过来敬酒的将官太多,他觉得自己碍手碍脚,索性以不胜酒力为由告退了。
刚要出门,被一个人拉住了,回头一看,是刚刚提升为军副的陈嵩,身边站着郭旭。王修对这两个年轻人很有好感,立刻祝贺他们荣升。但二人脸上并没有喜色,郭旭直接问他:
“什么时候给王镇恶将军举行国葬?”
这个问题让王修大为踌躇。
关中方面,一直坚持的口径是王镇恶病死,因为战事纷扰,所以暂厝于当地一座寺庙里,准备择期把灵柩运回长安。江东方面,据毛修之说,刘裕只是在那边发布了一个文告,声称沈田子突发狂疾,在昏乱中杀了王镇恶,自己也旋即认罪伏法。这个文告并没有发到关中来,想必刘裕自己也知道这套说辞糊弄不了关中军民。王镇恶被追授为左将军、青州刺史,但刘裕并没有下令给他举行国葬。他要是不表态,关中这边怕是不好擅自决定。因为就惯例而言,国葬只为善终的元勋或壮烈殉国的文武臣子举行,王镇恶既然死于内讧,举行国葬,怕是于礼制不和,会引发物议。
陈嵩说礼制不和与关中人心不服,长史以为孰轻孰重?
郭旭说...
王将军在关中百姓这里恍如天神,他若是不能得到应有的哀荣,怕是本地人会真的以为我们骨子里有南北之别,不拿他们当自己人。再说王将军还有一批部下在关中戍守,如果王将军的事情继续含糊下去,怕是他们会寒心。
王修其实在刺史府提过这件事,但一则刘裕态度不明朗,二则沈田子虽死,他的故旧还在。不少南方将领虽然不赞同他杀王镇恶,但并不因此就喜欢后者,甚至有人也觉得王镇恶是隐忧所在,所以王修一提出国葬,很多人就反对。现在看来,要不要国葬王镇恶,已经是争执所在。陈、郭二将既然有此说,就证明少壮派将领中不乏国葬的支持者。
陈嵩最后说长史不必为难,能向刺史转陈我们的想法就好。
王修慨然一揖,说我自当尽全力促成此事,让王将军安息。
出了门,带着寥寥几个亲兵回府,马走在石板路上,蹄声清冷。
抬头看天空,星辰灼灼。
若逝者不眠,俯视这暗流涌动的古城。(未完待续)
乱世七书之却月_乱世七书之却月全文免费阅读_下卷第十四章裂痕更新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