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以为,刘裕这个时候派朱龄石这样的名将到关中来。就是要他替代刘义真,借助他的名望和指挥能力,重振关中北府兵声威。不过这件事要是早做半年。我们取长安也不会有胜算;现在才做,除了多送一个大将给我们做俘虏之外。一无所获!”
勃勃点点头,咽下嘴里的肉。用酒漱漱口,吐在眼前的火盆里:
“既然是替换刘义真,那就是说长安守军必然分兵护送刘义真回去,那么大家都说说,我们是要堵住他们一举全歼呢,还是放他们走,我们轻轻松松拿下长安?”
这一回,赫连璝和赫连昌却不再示弱。此次出兵长安,于赫连璝而言,就是雪耻之战,他当然希望打一个痛痛快快的歼灭战,把一年前折损他男宠杀戮他部众羞辱他颜面的晋军将领全都枭首示众!
赫连昌却没有这种包袱,不但如此,他很希望此战最好用一种简洁方式结束,而最简洁的方式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晋军在夏军强大威慑下自己退出长安,而后夏军兵不血刃地摘下熟透的桃子。这样最大的好处,不仅仅是少死人,更是可以让赫连璝的伤疤无法真正愈合,战败的污点始终留在他的履历中,每每遇到夺嫡的关键争夺时就隐隐作痛,让人们时刻忆起这个皇子曾经因为荒唐淫逸和指挥愚蠢而毁掉一支大军。
璝:“不消灭晋军,长安拿到手也占不牢!”
昌:“南人滚出关中,就再也回不来,和被消灭一样!”
璝:“如此说来,父皇千金万马来此,就为了恭送晋军?”
昌:“若无千军万马,怎么困死晋军?”
璝:“困而不死,怎么办?”
昌:”困守孤城,内无粮草,外无援兵,怎会不死?”
璝:“逃走了就不叫死!”
昌:“车轱辘话又说回来了,不是掉脑袋才叫死,只要失败就叫死!”
璝:“你生长宫廷,养尊处优,真正的大战从未上阵,怎敢奢谈三军生死?”
昌:”这点确实不能和你比,你是见过全军覆灭大场面的人!“
帐篷里响起霍然一声,那是赫连璝被伤口上撒盐,恼羞成怒,拔出了佩剑。
紧接着响起啪的一声,那是赫连勃勃猛拍案几:
”够了!大敌当前,都他娘给老子收起你们那点小心思!再有兄弟勾心斗角,老子两个都不要!女人有的是,老子的种子也有的是!“
璝昌二人悻悻地坐回去,气哼哼地闷头不说话。其他人看着他们一家子争争吵吵,走又不能走,坐着也尴尬。赫连勃勃表演而已,其实并不真生气。这两个儿子谁更适合继承大宝,他心里多少有点倾向,但自己也清楚,谁上去都是败家玩意儿,只不过人生百年,自己在位时痛快就好,身后事谁管得了?长安这座华夷瞩目的大城,是他赫连勃勃的武功荣耀,而不是儿子的,所以正主意要自己拿,决不能被小儿辈牵着鼻子走!
向王买德示意,要他剖析时局。后者暗暗叫苦:先前还好和稀泥,此时两个皇子已经针尖对麦芒地吵过,能不能两头都不得罪,还要靠汉人的折中之道。
”两位皇子适才虽然是言语往来话不多,但末将已经听清楚他们的用意。其实末将也没什么更高明的战法,无非是把两位皇子的想法拿来,装在一个瓶子里,摇匀后倒出来而已。“
众人听他说得有趣,都笑起来,帐篷里的气氛平和了许多。
”末将以为我们既要逼迫晋军退出长安,尽量避免和他们决战,也不能然他们毫无代价地从容南下。刘义真分兵出城后,我们一边乘虚攻城,一面分兵跟踪追击,到地形有利于骑兵冲击时,狠狠地冲杀一阵,这样不但叫南人领略我大夏的战力,也可以震慑拓跋鲜卑,杀杀他们觊觎统万的野心!“
赫连勃勃仰天大笑:
”你这瓶酒倒是晃得很匀,现在我来替你分酒!王将军听令!“
王买德赶紧起身,走到赫连勃勃案前跪下。赫连勃勃摘下自己的佩刀,连同刀鞘抛给王买德:
”你是此次大战大都督,就按你刚才说的调兵遣将。朕授予你前线专权,可以代行我的赏罚诛杀大权,上自皇子,下至校尉,有不从命者,杀之无疑!“
赫连昌吐了吐舌头,赫连璝却难掩失望之情,无声地低下头去。
”赫连璝!朕知道你报仇心切,想对晋军大开杀戒。要说朕也想亲自杀几个。不过我怕你用力过猛,动手太急,逼得晋军做困兽之斗,让我军损失太重,所以这次给你的任务不是野战杀敌,是乘隙占领长安。在朕进长安之前,你要把皇宫打扫干净,美女准备齐整,再搞个像样的入城式!“
赫连璝失望之极。他一心要喋血而进,用敌人的万千头颅铺平登基之路,现在却被委以杂务,旧伤未平,又添新耻,兀自陷入沉默。勃勃怒喝一声:
”朕说话没听见吗?想抗旨吗?“
赫连璝惊醒过来,赶紧跪下:
”儿臣接旨!“
王买德见他恍惚,笑着安慰他:
”赫连璝将军不要小看取长安,以末将预期,恐怕你这里能捞到大鱼呢。如若不信,我可以和你打赌。“
勃勃不再理睬赫连璝:
”赫连昌,你去追击晋军。记住,既不能逼急了他们,也不能宽纵他们,这中间的火候,你自己把握。吃不准不要烦我,向王将军讨教。我要你一战扬威,让所有人都不能再小看我大夏。为此,我把姚灭豹派给你做副将,朕拨精骑给他,重组灭豹营!“
赫连昌心里暗暗欢喜,自筹父亲是把轻松立功的机会给了自己,把占领长安的虚荣给了赫连璝。把姚灭豹调给自己用,正说明父亲此意甚坚,不容置疑。
调遣完毕,赫连勃勃心情大好,要众人今天无不开怀畅饮,不喝醉不许出帐篷。话音未落,一名专司营门的军官进来,说有个汉人在大营门口,声称有要事面陈陛下。
勃勃说是晋军的使者吗?如果是,不要放他进来,朕此刻不想和晋军谈任何条件。
军官说不是使者,他说他是偷偷流出来投奔我军的。
投奔!
在座诸人面面相觑。北府兵以强悍著称,这一年多来,战鲜卑战羌人战匈奴,几乎没有败过,从来没听说他们会投敌!
勃勃看了王买德一眼,意思是你怎么看。
王买德沉吟了一下,说如果末将预料不错,刘义真要跑了。陛下赶紧召见此人,一见面先给个下马威,而后再给个官位,不愁他不吐出真货。
勃勃点点头,叫人把酒食全部撤了,在大帐口摆上身高体壮的武士,在大帐里烧一大锅水,摆上一大块木砧,牵进来一条獒犬。
一切就绪,大帐杀气腾腾,转眼就像刑场。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