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屉花饼在陆尧眼里并非什么稀罕贵物,但划船掮童却要摇上整整三个月的船才能买得起。
要不市井怎会常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我心里暗暗自语,这个赌约还真不小,摇船掮童看来对凤轩凝眸很有信心!
下了船,紧握折扇的陆尧一脸无奈地露出苦笑,当即表达强烈不满:“你打赌,为何是我承受赌约后果!”
“你有钱,我没钱,就这么简单!”
狗爷摇了摇手里的酒葫芦,大概是没有酒了,脸上露出淡淡的失望,紧接着又摆出理由道:“我可是穷得把自个都卖了,哪里还有赌资?”
抛出堆理由之后,狗爷依依不饶,舔着一抹欠揍大笑,脸上的皱纹挤得扭凝成一团。
“嘿嘿......待会儿上了花船,你得给我弄坛子酒。”
面对无赖一般的狗爷,陆尧只得轻叹暗骂这混不吝酒鬼又给自己挖坑。
经狗爷这么一闹,我反而没有登船时的紧张与羞赧,甚至此时有些期待今晚的诗会与选魁。
尤其是划船掮客口中的那位凤轩凝眸,我倒想见识见识这女子有着怎样的盛世容颜。
暮色黯然,无数小船已在如幔遮目的河面上漂荡。
残月跃水而出,挂在天边好似狗爷睁不开的眼睛,闪烁着幽暗的光芒。
星辰点点,点缀在如墨的天空之上,忽明忽暗,似很不情愿被拽出来定格在夜空里。
春暖花开的新都洛阳,夜晚的风吹在身上,仍具有几分穿肤寒意。
和狗爷默契地一同伸了个懒腰,我起身伫立船头,抬眼瞬间被眼前庞然大屋给惊得犹如第一次瞅见天空的井底之蛙。
浮在洛河之上的大屋,似袅袅雾气笼罩着的不真切宫殿。
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仙鹤展翅欲飞。
青瓦白玉雕刻而成的浮窗,堆砌成墙板,层次有序。
巨大的柱子上布满鎏金龙纹,飞檐燕角突出处,紫金蜀丝编织的彩绳系着一排排樽杯大小的繇铜悦风铃。
轻风拂过,铃铛发出清脆如击器钟鸣之声,甚是悦儿。
“这大屋怕是比当年武祖南巡那艘王舸都气派!”
没见过世面的我目瞪半晌,也是难掩此刻心中强烈的震撼,忍不住发出赞叹。
大屋高三层,阁楼宝顶正中处悬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熠熠生辉,皎洁如月。
陆尧走在最前,我和狗爷面带惊色穿过夹板进船内,走在最后,抑制不住地连连惊叹。
脚下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五茎莲花模样绽开。
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雕刻得也细腻可辨,赤足踏上去也不觉寒。
白玉乃蓝田暖玉凿成,其寓意取自文公“步步生莲,乘风扶摇”之意。
此船豪华程度,大有年周哀王弱水觅春之奢靡,甚与史官笔下的描述有过之无不及。
如此穷工极奢的大船,我还是第一次见,这大屋便是史册之中记载的王船也不及。
进入大屋一层之内,朱红器具与瓷瓶花盏对称而设,栀灯高悬,明亮如昼,其中酒香与胭脂香交织飘荡,令人嗅之迷醉。
狗爷用鼻子嗅了嗅,十分肯定且激动道:“十年的菩提酿......闻着出自西街林舍槽坊。”
瞧着狗爷如大黄一般深嗅寻物的模样,吸纳了一口香气的他再次猥琐笑道:“胭脂是苞藤阁的上品货,定是哪位如玉贵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迷人香气,和韩寡妇身上用的胭脂水粉一个味儿。”
“这里的姑娘可比守着酒坊烧酒的韩寡妇有情调,今夜我可是带足了钱财,嗅够了烈酒醇香,今夜要不改嗅一回花船小娘子的玉体柔香?”
陆尧拍了拍腰间的百宝囊,春风得意的脸上噙着令迎来送往的贵人们忍不住多瞄一眼的笑容。
狗爷一脸不屑,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压制心头冲冠火苗,竟装作没听见,拿起酒葫芦在陆尧的面前摇了摇,道:“没酒了!”
见我进大屋之后一直默不作声,又似乎在用一双探查的目光扫视这里的一切,狗爷用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投向陆尧。
陆尧挥舞手中折扇在鼻息前扇了扇,很是不喜欢狗爷身上的酒味,继而岔开话题,挤出一抹如大盛菊花般的灿烂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