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并不在意杨光这样质问自己,出声道:“不诈你,你会是如今这般修为?”
杨光眼神闪烁,似乎依然很难判断多尔言语真伪。片刻后又沉声道:“我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好。”
多尔也没拒绝,语气平淡无奇地道出了当年在不老山上的事,当然也隐瞒了不少,譬如自己得到了太昊太元水,送给仙落的造物神源,所习得的三门神通,十方界,大衍神镜等不可公开的秘密。
本来一段跌宕起伏的事情以多尔这种平实口吻讲来,着实逊色许多,索然无味。就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但多尔说得不精彩,不代表杨光与苏慧二人听后没感觉。期间神色几经变化,于苏慧而言,最惊讶的莫过于多尔的实力,而对杨光,则有太多的震惊了,特别是同门相残,还有不老山如今已化作魔山这两件事。
此时此刻,杨光面沉如水,双拳时而握紧时而松开,眉头紧皱,呼吸沉重,良久之后,才凝视着多尔,浑身气息很不稳定,声音低沉道:“你取走了神泉,放出了镇压在下面的魔物,逍遥门三万多年基业尽毁,还是拜你所赐。”
多尔似乎是一尊没个火气的泥菩萨,表情平淡如水,淡淡道:“不错,的确是因为我。可就算逍遥门万年基业不毁在我手中,将来依旧会如现在一样,成为过往云烟。如今天地异变,你也知晓,必有大事即将发生。如你这般境界的人,以前可入中上流,但现在不过是中流偏下,甚至更低。而以我的实力,至多上流偏下,且只低不高。而且,这还是初步估计,甚至根本不入上中下三流,位列其外,渺小如蝼蚁。如今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将来,我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呵呵,逍遥门?就如我现在杀你一样,弹指即灭,你认为逍遥门的根基,在那时还能保存下来?那号称唯我独尊称霸万载的古家也句难听的,逍遥门就连可笑二字都配不上。凭什么又拿什么不灭?你若是不信,只要你肯点个头,我现在即刻带你去当今七大道门找一找一直蓄势待发的那些神体,让你亲眼见识一下他们的实力,哪一个会比至尊差?!”
说到此处,多尔噤声,直视着心中震惊已经到了无以复加地步的杨光,淡淡道:“去还是不去?!”
杨光没有作答,面色于之前通红如今变得面无血色,眼神闪烁不停,怔怔地站在原地,许久之后才开口道,声音低落,“怎么会这样?这还是原来那个天地么?”
杨光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事实就是如此,不信也得信。
一时之间,他还很难接受这个真相。
同样,苏慧也是如此。
这天,似乎变了,变得很陌生,变得广阔无垠,大到恐怖。
多尔的话,听起来荒诞至极,但杨光深信不疑,因为所以的不可能,在多尔那一句去七大道门找神体,就成了真的。
答案已经很明显,杨光也无需再去证实,即便再不信,再自欺欺人,能欺得过时间?能欺得过自己将来化为一抹黄土的事实?
杨光沉默了,从未有过的彷徨,不知道应当如何又以什么身份面对这个已经变得无比陌生的天地,是蚍蜉?还是草芥?
恐怕就连做蝼蚁的资格都没有吧?!
逍遥门…
杨光心头抑郁,如遭山压,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凝固起来,让他无法呼吸。
师门如天,可天外有天。
此时此刻,杨光浑然不知自己再这样下去就会走火入魔。索性多尔的一句话,是使得杨光暗淡无光的眼神恢复了一丝神彩,“替我死心塌地办事,将来我亡,逍遥门则亡,我生,逍遥门则生。”
“我如何信你?!”杨光像是溺水之人抓了最后了河岸边一棵救命稻草。
“信不信由你,而且哪怕我将来反悔,你又能拿我怎么样?想守住逍遥门,传承道统,我是你现在唯一的希望,不是么?”多尔轻轻道,脸上一如恶魔一般的笑容,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气。
半响后,扑通一声,杨光双膝跪地,跪得心甘情愿,字正腔圆,声音洪亮,带着焚舟破釜道:“属下杨光,誓死效忠天鸿大人。”
多尔终究还是驯服了杨光这头狼。
这本是幸事,然而多尔却是半眯着眼,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声音冷到令人发指,对杨光淡淡道:“下次,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不仅会杀了你,就连你妻儿,我也一并杀了!滚!”
多尔,始终不是个没脾气的泥菩萨,他更像是一尊阎罗。
穷凶极恶是阎罗。
深知自身如今是何等身份的杨光对于多尔说的这一个滚字,说心里没点感觉那是骗人的,可却没脾气,没半点脾气。因为他很清楚,当多尔哪天不说滚字时,也是他命丧黄泉日,约莫到时也不能含笑九泉,光复逍遥门道统,不是光拿嘴皮子说的,得做,那就得忍辱忍辱再忍辱,一直忍到下了地府有脸面见把他从小养到大却死不瞑目未见到逍遥门登顶至尊的恩师。
杨光的师傅在逍遥门没什么名气,芝麻绿豆般的小人物,活着时没什么知道,死了就更没人愿意知道,临了头了也只有杨光一人伴在老人身边,入土下葬时亦是如此。师门无情归无情,可门下人总不至于个个天生薄情寡义,还香火恩情的人多如星斗,一个道门的崛起到兴盛还不是这些默默无闻的小人物靠还香火情东凑一点西凑一点凑上来的?
可以说是杨光半个父亲的老人还了一辈子,杨光多年耳濡目染也成了个痴儿,要做那天下从来都不缺野火烧不尽来年又花开愚忠也不顾的断腕义士,随着大江东去再不复返,无怨无悔,肝脑涂地。
走了道黑灯瞎火没个坦荡也不知是直路还是弯路的杨光起身便走,表情平静到似乎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路过妻子苏慧旁边时,使了个眼神,不料多尔声音响起,“苏慧留下。”
杨光眉头一皱,并未问开口问多尔缘由,知道自己既已向多尔表态示忠,多尔便不会再对自己妻子做什么,伸手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膀,示意她放心,便缓缓向山下走去。只是走时步履沉重,走得艰难,他让苏慧安心,而自己却始终放不下心。
不多时,杨光的身影便消失在直至辰时将尽山中还未散去的缭绕雾霭中。
如今得见自己丈夫性命算是保全下来的苏慧长松一口气,紧绷起的心弦总算能够缓一缓了。她与杨光不同,没那么大的夙愿,自己丈夫和孩子就是她的全部,想在这从不清平的世道上平平安安,最奢侈,也是最难,所以苏慧从未奢望过,只求他们能够活着,能真真切切地看到他们,那就是天底下最幸福不过的事。(未完待续。)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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