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我曾经见人用过?”</p>
琼恩笑了起来。“你在说谎。你我都很清楚,这种契约刚发明出来就被束之高阁。根本就不会有人用,只怕自从它发明以来,我们是第一对签约者。”</p>
“是这样吗?”</p>
“恶魔或许都是hún乱无序,随心妄为的,但我知道格拉兹特不是,”琼恩说,“别忘了。我可是曾经和他正面打过交道的,我知道他地外号,最像魔鬼地恶魔。我不相信他缺乏计划,不相信他没有预谋,更不相信他手下一位魅魔在我最需要的时候自己送上门来,她还出乎意料地对真名契约非常熟悉,而这一切仅仅是巧合——或许确实是巧合,但我必须做最坏地打算。”</p>
魅魔吐出舌尖。舔了舔鲜红地嘴,“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愿意和我签约呢?”她问,“如果你认为这是格拉兹特的陷阱地话。”</p>
琼恩笑了起来,“我似乎没有选择吧。”</p>
“是吗?”</p>
“我们已经走了五六个小时,没有遇上任何可以交流的恶魔。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也不敢奢望继续寻找下去,就一定会有结果,”琼恩慢慢说,“我们是凡人,不是恶魔,无论是环境还是位面规则,都在持续地伤害压制着我们。葵lù是牧师,但她的神祗正在沉眠,不能赐予神术。她唯一能够倚靠的是神力。但那并不是能无限动用的,我看得出来她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否则对付一只巴布魔何须那样费劲。阿忒妮是神箭手,然而她的箭矢数量还剩不到三分之一,我的法术也是有限地,最多能支持两到三次战斗,艾弥薇的情况在不断恶化,伊莉雅并不可靠,而且我们没有携带任何食物和水。”</p>
“听起来真糟糕。”魅魔点头。</p>
“是很糟糕,”琼恩承认,“如果你们不出现,我想我们也坚持不了多久。天上的弗洛魔成群结队,虎视眈眈,它们只是在等待,等待我们疲倦,自己倒下去,这并不需要太长时间。”</p>
“所以呢?”</p>
“所以我别无选择,”琼恩说,“你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如果不是陷阱,那么我必须抓住;如果是陷阱,那么我更要抓住。”</p>
魅魔皱起眉头,“后面这点我不是很明白。”</p>
“如果是陷阱,那么显然站在你背后的是格拉兹特,”琼恩轻轻扭动着手指,发出清脆的声音,“这里是深渊,他是深渊三大恶魔君主之一。既然他安排了陷阱,希望我走进去,那么如果我走进去,至少暂时是安全的,当然将来或许会有很多麻烦。但倘若我不走进去,那么结果似乎很明显,”他微笑着,“我不相信格拉兹特不敢杀几个不识抬举的凡人。”</p>
“他当然敢,”莎珞克叹气,“他是可以匹敌高等神地存在。”</p>
“那么我还能说什么呢,”琼恩说,“这样破绽百出的陷阱,我看不出来才是有问题;反过来说,这样破绽百出的陷阱他都敢拿出来,摆明了不怕我不奉陪。他总还算客气,派了你而不是派个狂战魔巴布魔来跟我签约,这样如果我都还不上道,那就别在世上hún了。在我的故乡,有一句谚语:如果有人向你敬酒,那么请喝下,不要弄得被罚酒,最后自取其辱。”</p>
莎珞克轻轻摇头,看着他,“可是你对此似乎并不恼怒。”</p>
“我极少会恼怒,”琼恩说,“这是我稍稍可以自傲的一项品德。没有意义的事情我懒得做,没有用地话我懒得说,没有必要存在的情绪我也懒得有——更何况,这对于我而言并不是第一次,早就习惯了。”</p>
“如果这么说的话,你现在对我说这些话,又有什么意义呢?”</p>
“有意义,我不介意走进陷阱,如果别无选择;我也不介意屈服于人,如果力量不如。但我不希望被人当作傻瓜,”琼恩盯着魅魔。“我只是想说:首先,我很清楚这是个陷阱;其次,我也很清楚另外一件事情。”</p>
“什么?”</p>
“你讨厌格拉兹特。”</p>
魅魔可爱地皱皱鼻子,“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她说,“我当然讨厌他,难道会有人喜欢一个欺骗你。杀了你,最后还整天在你头上呼来喝去指手画脚的家伙吗?每个恶魔都讨厌它地上级。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没有例外。”</p>
“那就好极了,”琼恩说,“我不需要问你格拉兹特有什么计划,因为我知道你也不清楚。他很可能只不过是对你下了一个指令,让你前来万渊平原,和遇上的凡人巫师签一份灵魂契约。对吧。”</p>
“大致是这样没错,”莎珞克承认,“我事先并不知道是你们。”</p>
“很正常,而且你难道自己没有发觉吗,你的记忆恢复得太快,”琼恩说,“艾弥薇和葵lù都说,凡人变成恶魔。记忆会逐渐泯灭——是泯灭,不是暂时遗忘,我相信她们不至于都弄错了。你不记得我,那很正常,我能理解;你能记得艾弥薇,那也很正常。我能理解——但你认出艾弥薇之后,立刻所有的记忆就都恢复了,这个我可就不能理解了……这给我的感觉,并不是你地记忆在逐渐泯灭,而是被人封存起来,只等一个合适地契机,就砰地一下,重新开放而已。”</p>
莎珞克咬着嘴,“格拉兹特。”</p>
“显然是他,”琼恩说。“现在言归正传。格拉兹特到底想做什么,我们不知道。但有一点是确定的:我们地真名契约是有效的。”</p>
“是啊,那又怎么了?”</p>
“那意思就是说,如果我死了,你就一定会死,这次是真正的死亡;如果格拉兹特打算用你来制约我的话,显然他最直接有效的威胁手段就是杀死你——总而言之一句话,我对格拉兹特有用,值得他huā费力气来布置陷阱,yin*我上钩,他不会轻易地毁灭我。而你的价值,不过是一个道具,一个可以随时丢弃的棋子,一个附带品。”</p>
莎珞克地脸sè变得难看起来,“如果你是想贬低我,那么现在你达到目的了。”</p>
“不,不,别误会,”琼恩说,“我另外一项品德就是,从来不会在没有必要的时候贬低女士。你看,不管格拉兹特想做什么,你都是处境最危险的,最容易被连累,最容易被利用,也最容易被作为威胁手段。我还可以通过顺从他而活命,你的xìng命则完全依赖于我和他的心情——这样说没错吧。”</p>
“那又怎么样?”</p>
“这还不清楚吗?现在我们的阵营是一致的,”琼恩摊开手,“而且有一点你没说错,对于你我而言,真名契约就是至高规则,它抹消了格拉兹特对你地真名召唤能力。也就是说,如果你还想活下去,当然我也想活下去,那么只要离开深渊,离开这里,返回到物质界,那么格拉兹特又能把我们怎么样呢?他难道能来物质界追杀我们?如果他这么做,我想那些神明一定会很高兴。”</p>
莎珞克沉吟着,“事情不会像你想像得那么简单,”她说,“格拉兹特不会这么容易对付。”</p>
“我知道,但我说的是大局,”琼恩解释,“真名契约的签订,固然是约束,同时也未必不是优势。因为我们的xìng命现在都是联接在一起的,还有什么盟约比这更可靠?还有什么合作比这更亲密?还有什么利益能够让我们反目成仇?没有,也不可能有。所以从此之后,我们就是最忠诚的盟友。”</p>
“盟友?”莎珞克嗤嗤冷笑,“真名契约终究就是真名契约,它是你们巫师为了奴役邪魔而发明出来地,这个本质永远不会改变。就算有生命绑定的默认规则在,我也不可能和你是平等的盟友。”</p>
“不是奴役,只是助手,”琼恩纠正,“总之现在我们是一体的,一死俱死,一生俱生。”</p>
莎珞克看着琼恩,她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位巫师,然后轻轻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明白这些的?签约之前?”</p>
“有些直接就猜到了,有些细节是事后才理清楚的,”琼恩坦白承认,“我的反应还没有那么快,而且我没有时间考虑。”</p>
“你让我失望了,巫师。”</p>
“是么?”</p>
“我原本以为,你真的是因为梅菲斯才愿意签订那份灵魂契约,我以为你真的愿意为了爱人付出一切。”</p>
“事实也正是如此。”</p>
“不是!”魅魔用力摇头,“你为的其实是你自己,就像你刚才说地,不签契约,你会死;签了契约,你还有机会——你所盘算地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你自己而已。”</p>
“既为自己,也为艾弥薇,”琼恩冷静地回答,“这两者并不冲突。”</p>
“但已经不纯粹了。”</p>
“这似乎不是你有资格评价的,小姐,”琼恩说,“而且你想说什么呢?指责我不够忠诚于爱人?想和我讨论什么是爱情?这是一位魅魔应该说地话吗?”</p>
莎珞克瞪着他,一抹怒sè从脸上掠过,瞬间消逝,“你说得对,”她笑意盈盈地点头,“魅魔有什么资格谈论爱情呢,然而最后有一件事我想请教。”</p>
“什么?”</p>
“既然你都明白,为什么最后还要让她来选择呢。当然,是我要她选择,但你完全可以阻止,”莎珞克盯着他,“你知道这份契约是非签不可,那么为什么又要她来做最后的决定,让她为此痛苦?”</p>
“你弄错了一件事,”琼恩回答,“艾弥薇是我的情人,真正的情人,和通过契约确立的某人不同。我了解她,因为我们在本质上是一类——在做决定的时候,我们从来不会痛苦。”</p>
“不会痛苦么?”魅魔轻声笑着,“别装了,有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没那么简单呢;有些道理,纵然心中明白,终究也是会不高兴呢……”</p>
“我们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琼恩打断,“该去见红sè寿衣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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