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竹摇头:“还没呢,奴婢想着李答应那边还没收拾好,等着晚上才去的。”
明妃抬眸:“此刻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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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辰走得快,就是听见荣嫔在后头的脚步声,不想被她缠上。
这丫头有时乖觉,有时又实在黏人得太过了。
好在一到小径尽头,景辰就看见了在院子里站着盯着屋檐发呆的如意。
李双林也没追得上景辰,是以没人通传。
如意是余光扫见的一抹身影,她就这么侧脸看过来,落入景辰的视线里。
随后如意就慌了神,急急忙忙给景辰行礼,被景辰拉起来的时候,透过他的肩头,看见了追着进来的荣嫔。
荣嫔盯紧了景辰拽着如意的手,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
如意怔了一下,挪到一边又给荣嫔行过礼,当着景辰的面荣嫔变脸变得快,刚才还乌云密布,眼见景辰看过来,又挂上了璀璨的笑容,上来握紧如意的手:“妹妹客气了,这儿有什么缺的都跟姐姐说就好。”
说着就拉紧如意,挽上景辰往里走,俨然一副还把自己当西小院女主人的模样。
景辰微微撇眉,头一次觉得荣嫔有些烦人了,他只是过来看看如意,说几句话便要走的,她夹在中间算什么?
但荣嫔显然没有这个觉悟,她背着景辰瞪一眼如意,一副你敢魅惑君上看我怎么收拾你的模样。
如意垂下眼帘,就当作没看见。
李双林招呼着人把红叶绿袖两个小丫头喊过来伺候了,院儿里什么都还没备下,煮茶也是忙忙慌慌好半响才端了上来。
三人这么坐下来,荣嫔开始滔滔不绝的跟如意说起西小院儿里的分布,正问她自己留下来的那些东西去了哪儿的时候,李双林突然领着秋竹进来,把荣嫔的话打断。
秋竹上前行礼问安,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上前把卷好的一幅画递到了如意手里,而后稍稍侧身,看似是在对如意说,实际上都是说给景辰听的:“方才答应小主去请安,与咱们娘娘很是投缘,娘娘想着,既是同宫,合该要赠小主些东西才好,旁的物件都落了俗套,正瞧答应小主也喜欢这画,便让奴婢送来了。”
景辰是知道明妃画画好的,听到这里也来了兴致,笑着对如意道:“你打开看看。”
如意没想到明妃居然会给自己送东西,一时又惊又喜,觉得明妃当真是心肠特别好的主儿,跟谦常在一样对她好,当即便应声,缓缓展开了画卷,正是刚才看见的百花图。
景辰瞧过,也点头说好:“明妃有心了。”
秋竹领了景辰这话,福身后便告退。
荣嫔见景辰起身走到如意身后,小声贴着她问知不知道上头画的都是什么花时,酸得胃疼,心里更是憋火憋得慌,明妃倒是会做人,显得她多小气似的。
闷闷不乐了会儿,见景辰也没有要来哄她的意思,荣嫔只能收敛起自己的委屈,咬咬牙,把自己手上新得的鎏金镯子给取下来了。
她见看画也差不多看到尾声了,便拉过如意的手,郑重的把镯子给了她:“喏,这是我给你的,你好生收着吧。”
她说不来那些场面话,但给了的东西就是给了,她也不会要回来。
如意不敢要这么贵重的东西,推辞着想送回去,荣嫔一下子皱眉道:“这点东西计较什么?给你你收着就是了。”
声音虽然小,可还是被景辰听见了。
他撇嘴,看一眼如意。
小丫头受宠若惊,荣嫔见怪不怪的一个鎏金镯子都被她当什么大宝贝似的,递给红叶让收起来的时候还双手握着。
瞧着景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荣嫔在这儿杵着,说话也说不痛快,是以坐了会儿景辰便起身要走,荣嫔却没跟着,笑着说自己跟如意投缘,要多聊聊体己话,等景辰的身影一消失,荣嫔回头的时候笑容便也没了。
她坐下来,甩脸子道:“我改主意了,那绣品明儿晚上我就要!”
如意垂着眼帘,抿紧了嘴唇。
她是模样看着小些,娇娇弱弱,平日里也不怎么吭声,可她骨子里是有韧性的,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早前说了荣嫔再要欺负人不应声,便绝不会应声。
荣嫔来了脾气,如意不应答,气焰就更压不住了:“你聋了?没听见吗?明儿晚上我就要差人来拿,若是皇上今晚召你,你也得找个不痛快的理由推脱了!”
如意抬眸,伸手把红叶还拿着的鎏金镯子拿回来,放回到荣嫔跟前:“荣嫔娘娘还是收回去吧,臣妾明儿赶不出来那绣品,皇上传召,臣妾也不愿意寻理由推脱,咱们如今住在一块儿,臣妾敬重明妃娘娘,自然也敬重娘娘您,您又何必这样苦苦相逼,咱们和和气气的不好么?”
荣嫔没想到如意会顶嘴,更没想到她敢顶嘴,一下子怔住了,盯着桌上那鎏金镯子看了好半响才怒道:“你一个小宫女,得皇上一时垂怜,还真把自己当什么正经主子了?!我告诉你,皇上最多新鲜几日,过了这几日,自然把你忘了,我给你这镯子是抬举了你,将来你好好侍奉着我,指不定还能领着你多在皇上面前露露脸,你如今敢这样跟我说话,将来有你没了恩宠那日,门前冷落吃尽苦楚,到时候再想哭着来求我也没用!”
这话字字咒如意恩宠不长久,歹毒得很。
如意却只是平静坐着,荣嫔这些话落在旁人耳里或许句句是刺,要扎得人心肺痛,可对如意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原本也没敢奢求什么。
帝王之爱如鸿雁高飞天际,她远远看着,便很知足,那日皇上问她,她便想好了一切,从未敢肖想着自己能是那个圣宠不衰之人,她还有姐姐在这深宫里作伴,总不会落得寂寞。
至于门前冷落吃尽苦楚这样的话,更是伤不得如意半分。
她是做奴婢苦过来的,什么委屈没受过,什么打没挨过,她没有什么好怕的。
只有高高在云端上的人才怕沾染了尘泥。
从污泥之中破土向阳的小花,永不惧怕地底的黑暗。
心中有光,便处处都是光明。
如意看着荣嫔,轻声道:“臣妾与娘娘约好的后日。”
这便是不肯让步了。
荣嫔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喃喃说了句:“好,你不错。”站起身来的时候顺手把那鎏金镯子推到了地上。
荣嫔哼一声,领着莲叶便快步出去了。
如意叹口气,好好的镯子又做错了什么呢,她弯腰要捡,红叶眼疾手快,一脚就把那镯子踢飞了,然后把如意拉起来:“呸,什么东西!一个镯子罢了!咱们往后一定能有更好的!如意,你捡那个做什么!咱们不受这个气!我这就拿去埋了,再别见着!”
如意想喊住红叶,可惜这丫头风风火火的,拽了绿袖便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镯子被这么一踢,染上了脏,红叶找来两把铲子,就着墙角和绿袖挖坑,然后把镯子扔进去,填土埋上。
填土的时候,绿袖终于忍不住,小声对红叶道:“红叶姐姐,咱们应该是要叫小主才对的,你那样直呼小主名字,叫别人听去怎么办,小主心里肯定也不舒服。”
红叶撇她一眼,勾着嘴角轻蔑笑笑,一副老成口气:“你个小丫头懂什么。”
她扬眉:“我和如意是一块儿进宫,一起吃饭睡觉挨训的关系了,这宫里又没有旁人,她才不会同我计较这些。”说完,红叶拽一把绿袖,“你到外头可不许胡说,我要是落了难,也得收拾你!”
绿袖吓得赶忙摆手:“我不敢,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