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安鹰隼一般的目光攫住麻姑的脸,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反应。
“说!”在她眼神有波动的那一瞬,陆淮安轻易就看穿了她,沉声喝道。
麻姑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不敢抬头道,“回将军的话,在敏琮少爷生辰那一日,奴婢曾和姑娘曾在文墨街待了一整日,按理奴婢本应寸步不离的跟着姑娘,可在谢家的书肆时,姑娘却十分坚决的唤奴婢下楼去马车里帮她拿一只锦盒……”
“谢家书肆?”陆淮安皱起眉头,“就是那个在元宵灯会上胡搅蛮缠的谢令青开的书肆?”
“是,那只锦盒里装的是一支湖笔,姑娘姑娘将其赠给了谢公子的新婚妻子,回来后,又唤奴婢送了几幅书画去谢府。”
“我知道了,”陆淮安颔首,眼底一片阴沉,过了片刻,抬头吩咐,“你吩咐人再去谢府一趟,用别的东西将湖笔和那几幅书画都讨回来。”
“是,将军!”麻姑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陆淮安则起了身,负手在寝房中慢慢踱步,考虑着如果这一切都是裴卿卿设计的,那她现在会藏在哪里。
湖笔和书画是在一个时辰后送过来的,谢令青还亲自带了夫人登门赔罪。
陆淮安看着面前一对璧人,简单寒暄了几句,忽然话锋一转道,“听闻谢公子在文墨街上有一家书肆,不知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谢令青心里一跳,忽然紧张,但面上却浮起一抹疑惑,“奉国将军怎么会想到要去在下的书肆?”
陆淮安缓缓上前两步,在他面前停下,看着他的眼睛道,“我曾有个学生,她很喜欢你的书肆,如今她已不在人世,我想去挑几本书烧给她。”
神他妈的烧给她!谢令青心中又是一慌,这时她身边的新婚妻子卫朗月温温柔柔的开口道,“既然奉国将军想替已故的学生挑几本书,夫君就带将军去吧。”
“好!”谢令青被自家夫人温柔的眼神看着,原本不安的心立刻轻松下来,从陆淮安拱手道,“奉国将军请!”
陆淮安一面与他并肩朝外走去,一面道,“谢公子似乎并不好奇我那位学生究竟是何人。”
谢令青一顿,惊诧道,“莫不是在下认识的人?”
陆淮安笑笑,“她前几日还去过你的书肆,裴既白,你可有印象?”
谢令青一下子僵在原地,脸上浮现出一抹惊愕的悲痛,“竟是她……当真是……薄命。”
陆淮安见他装的跟真的似的,没再开口,一行人乘两辆马车往文墨街而去。
到了文墨街,陆淮安在谢家书肆外打量了片刻,才往里走去,谢令青挽着卫朗月的手随侍在旁。
陆淮安从一楼一直走到三楼,眼神犀利的扫过每一座书架,每一面墙,重新回到一楼的时候,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拇指,冷声道,“本官的扳指落在书肆不知哪个角落,谢公子不介意本官唤些人替本官找回罢?”
谢令青哪里敢介意,但是想到密室里的裴卿卿,到底还是忍不住挣扎了一些,“这点小事哪里用劳烦奉国将军,在下这就让书肆里的下人帮将军去找。”
“不必,”陆淮安摆手,他吩咐身边的侍卫,“去请宋推官。”
侍卫领命退下。
谢令青心里再次慌了起来,他干笑着看向陆淮安,“只是一枚扳指,奉国将军竟要出动刑部活……宋大人?”他一句活阎王险些脱口而出。
陆淮安深深的看了眼谢令青,“那扳指的原石和开国玉玺同源,是先皇临终之际亲手为我戴上的。”
“这、这这这这……来头这么大吗?”谢令青惊呆了。
陆淮安淡淡扫了他,意味十分明白。
刑部衙门距离文墨街并不愿,宋厉乘坐马车,不过两刻钟的功夫就到了。
他踩着黑色的厚底官靴一步一步的入内,朝陆淮安道,“不知将军传唤我至此,所为何事。”
陆淮安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道,“这里是既白出事前最喜欢的书肆,我今日过来原是想为她挑几本书烧给她,没想到书还没挑好,倒是丢了先皇御赐的扳指,只能劳烦宋推官好好的帮我找找。”
宋厉与陆淮安相识多年,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深意,这是有了怀疑,随意扯了借口让他帮着找人。
“将军的意思,我明白了,”宋厉冲着陆淮安微微颔首,“此番宋某定会全力以赴。”话落,他又看了谢令青一眼,“这位便是书肆的东家吧,可否让闲杂人等退出去,宋某办案,最不喜人多。”
谢令青对这位传说中的活阎王也是有几分忌惮的,当即应了一声,将书肆里的掌柜和管事都撵了出去,卫朗月也被请了出去,最后只剩下他、陆淮安和宋厉。
宋厉见书肆里没了那么多双眼睛,才开始找扳指(密室)。
陆淮安也并未静坐,他亦起了身,试图在铺子里找出能藏人的地方。
谢令青看着这一幕,缩在袖子里的手已经攥的冒了汗,随后,生怕奉国将军怀疑他,他也跟着找了起来。
从一楼到三楼,所有能藏人、排气的地方都找遍了,可就是没有裴卿卿的踪影。
找到最后,陆淮安的唇越抿越紧。
直到宋厉站在三楼一幅画前,捻着陆淮安的扳指叫停,“将军,你的扳指我找到了。”
陆淮安从他手中接过扳指,扫了眼他身后的画,“这幅画倒是别致。”
宋厉抿唇,“既然扳指找到了,我也该回刑部了,裴员外郎的案卷我还未整理完。”说着,便先一步朝楼下走去。
陆淮安目光又在卷轴上多停了一瞬,片刻后也转了身,往楼梯口走去。
谢令青看着两人前后离开,一直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回去……还好,还好两人都没有碰那幅画。
谁能想到一楼的密室触发机关会在三楼呢!他外祖父这神经病一般的设计……救了他一命啊!
陆淮安找回扳指,再待在谢家书肆也没什么意义,他与谢令青打了声招呼,便随宋厉一起离开了。
“你还是不肯相信裴卿卿已经死了吗?”上马车前,宋厉突然停下脚步,看着陆淮安问了一句。
陆淮安暗暗攥紧了拳,“你宋推官办案子不是最讲证据了吗?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宋厉有些冷漠的说了一句,然后登上车辕,头也不回的钻进马车。
周元驾车擦着陆淮安离开,陆淮安站在原地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脚往琼苑的方向走去……
他回到琼苑时,已是黄昏,方转进甜水井巷子,就看到琼苑外拴着三匹马,那是扈三他们的马。
他忽然变了脸色,三步并两步的朝琼苑里走去。
进了前厅,果然见到扈三、扈九、扈十七都在。
“将军!”在陆淮安开口前,三人同时站直身子,拱手低沉的叫了一声。
陆淮安打量三人的脸色,心脏被狠狠的揪住,过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可有打捞到她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