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卿卿翻开洒金的请柬看了一眼,与裴霜霜订婚的是吏部的一个小吏,名唤曹文,两人的婚期在七日后,裴卿卿算了下,到下个休沐日去添妆正好。
将请柬递回给银瓶,她用早膳的时候顺便跟素渠提了一声,帮她准备些年轻小娘子喜欢的首饰和衣料。
素渠听罢,多问了一句,“姑娘是要送人吗?”
裴卿卿想了想,道,“是我的一个义妹,七日后要成亲,打算给她添妆的。”
素渠明白过来,福身道,“奴婢回头就去准备。”
裴卿卿点了点头,“有劳。”
素渠没再多说什么,退了出去,往库房而去。
她用了一个时辰,才将添妆的箱笼收拾好,然后将礼单拿去给裴卿卿看了一眼,裴卿卿看完后,将礼单交还给她,“不错。”
素渠想到成亲的是裴卿卿的义妹,顿了顿,又多问了一句,“若是姑娘和这位裴小姐感情好的话,还可再加重几分。”
“不必了,”裴卿卿道,“裴家和曹家只是普通人家,还是不打眼的好。”
素渠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她离开寝房后,想了想,还是去了前院一趟,与陆淮安禀报了这件事情。
陆淮安听罢,眸中蕴起一片深沉,在他的记忆中,裴卿卿和江策退婚后,就再也没有和裴家联络过,如今,裴家是怎么将请柬如此精准的送到澜苑的?看来,使她错估了江策对裴卿卿的痴心。
这般想着,他淡淡看了素渠一眼,沉声吩咐,“再多备一份厚礼,届时我也去一趟,给裴小姐添妆。”
素渠眉间闪过一抹意外,不过很快就答应下来,“奴婢明白了。”
陆淮安摆了摆手,素渠朝外退去。
她走后,扈九看了眼自家将军,含笑问道,“将军现在和夫人还未正式定亲,您是打算以什么身份登裴家的门?”
陆淮安睨了扈九一眼,“先生,不可以吗?”
扈九讪讪一笑,“自然是可以的。”
因着素渠这一遭,陆淮安也无心再看公文,索性起了身往外走去。
扈九连忙跟了上去,陆淮安走下台阶后,突然停下脚步,冷淡的看了扈九一样,“你不必跟着。”扈九只好止了脚步。
陆淮安径自去了后院,他到的时候,裴卿卿刚看完英欢,从东暖阁出来,看到陆淮安过来,她挑眉问了一声,“大人过来有事?”
陆淮安弯了弯唇,不疾不徐道,“你不在京都这些日子,京华楼新出了几道名菜,今日正好有空,可要去尝尝?”
裴卿卿神情淡漠的回绝,“不必了,明日就要去刑部当差,我想多准备一番。”
陆淮安看着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举步就要上前,裴卿卿发现了他的小动作,蹙眉提醒道,“大人,别忘了我们的赌约。”
陆淮安上前的脚步戛然而止,随后,他目光一转,耐着性子逼视向她,“既是赌注,那总得有个期限,是吗?”
裴卿卿也知道狗急跳墙的道理,默了片刻,敛眉道,“等庞国公的事情处理完。”
陆淮安听到这个特殊的节点,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
裴卿卿被他看着,面上一派平静的反问,“大人还有旁的吩咐?”
“并无,”陆淮安朝她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裴卿卿看着他出了正房,眸光闪了闪,也出门往书房而去……
她在书房一待就是半日,直到银瓶提醒她午膳时间到了,她才放下手中的书出了书房。
在正房厅里坐下后,她一眼就看出面前的菜品不是素渠的手艺,倒像是陆淮安跟她提起的,京华楼新出的菜式。
果然下一刻,素渠便噙着笑絮絮道,“姑娘,这些都是京华楼新出的菜式,尤其是这道松鼠鳜鱼和这道杂菌鸡球,味道十分不错。”
裴卿卿“嗯”了一声,心中一片平静。
待她用完膳,在院中消完食后,又见引泉捧着只匣子朝她走来,到她面前后,引泉先行了礼,然后道,“先前琼苑被烧,您很多首饰都没了,将军便让属下去栖珑阁替您另备了一些送来。”
裴卿卿道了声“有劳”,然后看向素渠,素渠立刻将匣子接过。
引泉送完东西就退下了,素渠则抱着匣子跟裴卿卿往里走去,进了寝房,她将匣子方子妆镜台上打开,里面的首饰虽则凌乱的混在一起,但看成色却都是上品,她索性诚心收拣了一遍,将其整整齐齐的摆在裴卿卿的妆奁中,其中,最突兀的是一块玉佩,只有一半的样子,她端详着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一块同心佩,另一半,只怕已经在将军身上了。
这般想着,她将玉佩呈给裴卿卿,又将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
裴卿卿只是吩咐她道,“先放进妆奁里吧。”
素渠将自家姑娘脸上的平静看的分明,忍不住劝了一句,“姑娘,将军他待您是诚心的。”
裴卿卿蹙起眉,直接打断她,“你出去吧!”
素渠闻言,叹了口气,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往外退去。
裴卿卿在她走了,解了外衫,放下帷帐,上床小憩了一会儿。
半个时辰后,她再醒来的时候,满脸煞白,额头上尽是冷汗,她又做噩梦了,梦里每一幕都是她娘流泪受辱的画面,还有徐家人遭匪徒围剿,满地都是鲜血的画面……
她眼底带着一抹湿意,用力的揪着自己的领口,几乎喘不过气。
缓了好一会儿,她的呼吸才平稳下来,踉跄着下了地,往净房的方向走去。
等她再出来时,已经换了干爽的衣服,只是发丝前段,还有几分黏湿。
休息片刻后,她抬步出了寝房,往书房而去,在书房中,她一待又是半日,到了黄昏时分才将手中的书放下。
用过晚膳,陪英欢玩了一会儿算作消食。
因着次日要去刑部上衙,她睡的极早,不过夜晚,又是一大段又一大段的噩梦。
午夜惊醒时,她几乎分不出被人关在屋中不断凌辱的到底是她娘还是她自己。
外间,银瓶听到动静,低低的叫了声“姑娘”。
裴卿卿满心都是压抑和惶恐,沉默片刻后,哑声道了一句,“银瓶,你能进来陪我一起睡吗?”
银瓶道了声好,立刻抱着枕头往里间走来,裴卿卿将帷帐撩开,银瓶一眼就看到她泛红的眼尾和清白的脸色,“姑娘做噩梦了?”
裴卿卿侧过身,抱着银瓶瘦弱却暖和的身体,心里满满平静下来,道,“有一段时间了,只要睡着就会做噩梦。”
银瓶心疼的拍着裴卿卿,她知道自家姑娘心中藏了很多的事情,但是她不想说,她就不会主动问,沉吟了片刻,也只是道,“奴婢之前出府的时候听京都的百姓说,无极寺的护身符很灵,要不奴婢明日去替您求一个?这样也能安心些许。”
裴卿卿在京都待的日子不短,对无极寺自然是有几分了解的,甚至,她曾三跪九叩的上山,为另一个人求过,后来那个人果然转危为安。
“嗯,”她淡淡的应了一声,顿了顿,又道,“等下次我们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