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色使者对望一眼,想到幽魂先生竟能从四大高手联手之下活着逃出,顿有匪夷所思之感。
“不过,幽魂先生已身受重伤,今夕若想突围而去,恐怕只是妄想。”演绎冷笑一声道:“若是连今天这样的机会尚且不能将他们置于死地,那本王真的要对这今夕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说话之间,他腰间的剑鞘发出一声“嗡嗡”之响,将其内心的杀机暴露无遗。
众人无不为之一愕,信心顿增,似乎根本没有想到演绎的实力之深,精湛如斯。
但就在剑响的刹那间,林木间的一团暗影蓦然晃动,移前速度快如电芒。
演绎冷哼一声,在剑响的同时,他的心里已生警兆,迎前几步,突然将身形一错,只感觉到一股锐利至极的劲风堪堪从身边掠过。
他没有犹豫,“铮……”地一声拔出剑来,但来人的出手快中有变,已然自另一个角度飞袭而来。
演绎一退之下,剑锋划出一道扇形的弧度,准确无误地点击在劲风的锋端。
“蓬……”地一声闷响,令演绎心中狂惊不已,因为他已听出,对方的兵器绝非金属。
“鬼角木?难道说幽魂先生根本没有受伤?”演绎一怔之下,却见对方已然飘出三丈,斜靠在一株古树上,神情悠然,风度翩翩,竟然正是幽魂先生。
“宫、商、角、徵、羽,是谓五音,这五音乃是音律中的根本,千年万代不会改变,如同五行相生相克,神妙无比,是天地变化的自然法则。而我既用鬼角木为兵器,当以变化取胜,演绎小儿,敢与我一战否?”幽魂先生淡淡一笑,豪气毕生,任谁也不敢怀疑,幽魂先生竟然会有内伤在身。
演绎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心中惊道:“这是怎么回事?他明明身负重伤,怎么会不到两个小时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莫非他受伤乃是使诈?”
思及此处,演绎顿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如果单单只有一个幽魂先生,他并不惧怕,但是再加上一个今夕,两人联手,只怕今日就是一场恶战。
演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尽可能地冷静下来。虽然在他的身后还有众多高手,但他更需要像杰出那等级数的高手增援。
不经意间,他作出了一个手势。这是一个约定的暗号,随即便有一串烟花升上空中,耀眼夺目,照亮半空。
他知道,最多不过十息时间,杰出就会赶到。他需要以绝对的优势来对付幽魂先生与今夕,尽管今夕此刻不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当杰出带着影子军团出现在刘邦的身后时,每一个人的脸上都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讶然与骇异。因为他们明明看到幽魂先生在逃出极地三友的制穴禁锢之后,根本就失去了还手之力,又怎会在数个小时内,整个人又重新焕发出无穷无尽的生机,散发出近乎张狂的战意?
这是一个谜,悬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上,平添出无尽的压力。
但对演绎来说,他更想知道的是,今夕现在躲在哪里?以幽魂先生与今夕的智慧,他们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具有深意,甚至在不经意间就会让人掉入他们事先设计的杀局之中,倘若自己不思虑周全,一味冒进,只能是得不偿失,甚至有生命之危。
以演绎的行事作风,他当然不会这样冒失,所以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幽魂先生的面前,却用自己敏锐的灵觉去感知未知的杀气。
结果一无收获,这让他既感到惊奇又仿佛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如果说自己这么容易就能找到今夕的位置所在,那今夕就并不为他所忌惮了。
但他却突然感到,此刻的幽魂先生,就像是一团被点燃的炸药,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这当然只是演绎的一种感觉,但这种感觉却异常清晰,让他不自禁地又退了一步,然后沉声答道:“你真的能与本王一战?”
“能与不能,只有战了才知,但若是你想与我一逞口舌,老夫倒情愿甘愿下风。”幽魂先生淡淡一笑,当他的鬼角木横在手中时,谁又能心生半点小视?
至少演绎不能,也不会!他绝不敢将自己的声望与威信当儿戏,谁若是与幽魂先生一战,必须先要有失败的心理承受能力。
演绎身为演王,绝不允许有任何的失败,这是由他的身分所决定的,于是挑战幽魂先生的重任,只有交给杰出来承担了。
杰出别无选择,只有踏步向前,当他走到相距幽魂先生仅三丈之距时,倏然止步,因为他已感觉到了来自幽魂先生体内的那股杀意。
三丈的距离,并不是太长的距离,对幽魂先生与杰出这等级数的高手来说,甚至算不上什么距离,但杰出却不敢再行踏入,他心里明白,一旦自己强行挤入幽魂先生布下的气机之中,这三丈距离的空间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宁静。
静,静至落针可闻,这是幽魂先生给杰出的感觉。此刻的幽魂先生,就像是斜靠在大树边上的一尊精雕的石像,宁静得让人联想到子夜时分的苍穹。
演绎已退到了声色使者的中间,静默无声,只是任由灵觉去感知这两大绝顶高手的精神世界。但是当他的灵觉触摸到这种精神实质的外围时,陡然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深入进去。在幽魂先生与杰出相峙对立当中,两人的气机与精神紧锁,构成了一个严密的整体,绝对不是外人可以擅入的,若是强行闯入,必将遭到两人最无情的摧毁。
静立,对峙,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地过去,突然间,两人的目光在不经意间悍然相撞,犹如迸裂出一串火花,迅速点燃了他们心中抑制已久的战意。
杰出以电光石火般的速度骤然拔剑,剑锋抬起,却缓缓地遥指向幽魂先生的眉心。
一个简单的动作,用快慢两种截然相反的速度演绎,充分反映了杰出对自己内力与剑法的驾驭能力。而幽魂先生眼芒一闪,捕捉到的却是杰出的剑锋在上抬之际,以一种怪异的弧度作着几不可察的震颤。
这说明杰出的心情并非像他表面所表现的那样平静,无论是亢奋还是怯懦,他的气机都将出现必然的裂纹,而这就是幽魂先生的机会。
幽魂先生良好的预判能力当然不会错失这个机会,身子陡然一挺,向前紧跨一步。
只需一步,就足可让杰出感受到那难以承受的压力,于是杰出一声长啸,再也无法保持这种静默的相峙,惟有主动出击。
剑出虚空,他的整个人已如清风般化入万千剑影之中,以一种扇面的弧度向幽魂先生展开了最猛烈的攻势。
攻势如潮,更如一道狂飙,挤入这密不透风的虚空,顿时打破了两股均衡之力构建的平静。
三丈的距离,简直不是距离,在杰出的眼中,根本就没有任何距离可以妨碍他的攻击,他惟一担心的,是幽魂先生的眼睛。
这是一双空洞深邃的眼睛,仿如深海般宁静,让人无法揣度其深,更无法掌握它的流程。但谁都知道,暗流的爆发往往就隐藏在宁静的背后,只是谁也不能预料它爆发的时间。
爆发,其实只在一笑之间。
当幽魂先生的脸上泛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时,鬼角木已然出现在虚空之中,自一个玄奇莫测的角度缓缓而出,看上去是如此的平淡,如此的普通,但所指的破点,却让杰出严密的剑影中真的出现了一道裂痕。
那是剑影中的裂痕,更是气机中的破绽,杰出根本没有想到幽魂先生的目光如此敏锐,出手更是精确无比,为了弥补这点破绽,他惟有退。
一合未交,他的人已退出七尺,这在杰出的记忆中,是从未有过的耻辱。
他惊骇之下,却见幽魂先生身形依然保持不动,只是脸上的笑意更浓,浓似醇酒。
他无法忍受敌人对自己这般藐视,于是一退即进,剑身再扬,企图以变化莫测的剑路与攻击角度来破袭鬼角木的布防。
这是他一生的心血所致,剑法的名称就叫“无影术”。他之所以取这样的一个名字,是因为他知道,作为一个影子,只有无影,才是影子追求的最高境界。
名叫无名,剑自然无影,当剑入虚空的一刹那,连剑的本身也消失在虚空之中,化为一片虚无,有的只是那犹如怒潮般的剑气。
沙石、断枝、败叶,随剑气而起,漫舞空中,形如一个巨大的漩涡在高速飞旋。当它强行挤入到幽魂先生三尺范围内时,突然炸裂,在漩涡的中心,乍现了一点足以惊魂的寒芒。
杰出的剑锋终于再现,当它出现在虚空的那一瞬间,连杰出自己也觉得这是近乎完美的一剑。
可是,令他不可思议的是,这近乎完美的一剑最终未能刺出,不是不能,而是不敢,因为他一眼就看出,当自己的剑芒插入幽魂先生的咽喉时,幽魂先生手中的鬼角木早已洞穿了他的心口。
他惟有再退!
这一次他真的感到了一丝恐惧,更有一种心理上的失落。他之所以恐惧,是不敢相信自己与幽魂先生相较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差距,当他竭尽全力攻出自以为是势在必得的一击时,幽魂先生总能悠然轻松地将之化为无形。
而就在这时,演绎的眼神却陡然一亮,似乎看到了幽魂先生的破绽所在。
当杰出攻出两式近乎完美的剑招时,从演绎的角度来看,也是难以破解的上佳之作,可是都被幽魂先生仿如信手拈花般一一破解。演绎大惊之下,不得不承认幽魂先生对术道的领悟达到了常人根本无法企及的地步。
不过,在演绎的心里,却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困惑,始终觉得幽魂先生在破解杰出剑招的过程中,似有手下留情之嫌。他当然不相信幽魂先生会对杰出手下留情,惟一的解释,只能是幽魂先生力不从心。
思及此处,演绎的心里顿时一亮:幽魂先生的确受了极重的内伤,他之所以能逼退杰出的攻击,全凭招式的变化。如果杰出不顾及幽魂先生的招式,而是直接以元素力比拼,当可收到意想不到的奇效。
当演绎想通此节之后,当然不想放过这个名扬天下、树立声威的机会,因为对手是威震东部大陆的五大术神之一,只要将之击败,这一战带给自己的名望简直不可估量。
所以他决定亲自出手!
杰出正愁没有台阶可下,难得演绎愿意接这烫手山芋,心中当然是巴不得,赶紧退到了战圈之外。
演绎跨前一步,横剑于胸道:“先生既然有心与本王较量,本王岂可辜负了先生这番美意?就让本王亲自领教角木的变化吧!”
他既有心拣这现成的便宜,所以话音一落,根本就不等幽魂先生说话,手中的长剑已然缓缓刺向虚空。
幽魂先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与惊骇。他是当局者,当然能够感受到演绎这一剑所带来的气势与压力。他能瞒得过杰出,终究还是骗不了演绎,于是,他的脸上泛出一丝淡淡的苦笑。
演绎捕捉到了幽魂先生表情上的这一细微变化,这也更加坚定了他所作出的判断。所以,他不再犹豫,加快了出手的速度。
长剑破空,空气仿佛被它撕裂,如一锅搅动的沸水,又似万马狂奔,使这郁闷的雪夜变得充满杀意,犹如地狱鬼府。
碎雪激卷,乱石横飞,演绎的身影虽在剑气之后,却被自身的剑气所吞没,在飞旋中化作一道狂飙,以快得无可形容的速度向幽魂先生奔杀而去。
这是演绎的剑,舍弃了变化,还原于真实的一剑,以最简单直接的方式攻出,却可以惊天动地,可以让威震东部大陆数十年的幽魂先生色变!
幽魂先生色变,却无惊、无惧,仿佛多了一丝亢奋,以至于脸上多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然后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当这团剑影逼杀至他身前七尺时,突然暴喝一声,便见在这段虚空之中,奔涌出一道劲气的洪流,以无匹之势迎向了演绎的气势锋端。
这是鬼角木,充满着活力,更带着沛然不可御之的气势的鬼角木,未知起始,不知终点,仿佛天上地下,惟它纵横。
只此一招,已展现幽魂先生一生的术学修为,更是他体内残存潜能的最后爆发。
幽魂先生消失了,演绎也消失了,当两股劲流悍然相撞时,他们就消失在这气旋飞涌的虚空。
“滋……滋……”之声不绝于耳,正是气流在高速撞击中产生的磨擦之声,虽然没有众人想象中的暴裂疯狂的炸响,但虚空仿佛凝固,不再有空气的流畅,那无尽的压力,充斥着每一寸的空间,挤压得场中每一个人在倒退之间,都恍若窒息,呼吸难畅。
一切都变得如此诡异,两股异流在虚空中幻化成龙,闪烁互动,在最牵动人心的一刹那,异流若两头好斗的公牛,轰然相撞一处。
惊心动魄间,一阵惊天动地的裂响,炸响于半空之中,震动着每一个人的耳膜,存留于所有人的心中。
所有的战士都骇然而退,包括声色使者和影子战士。从他们惊而不乱的后退方式来看,他们无疑都是训练有素、久经沙场的优秀战士,但即使如此,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依然对眼前发生的一切表示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甚至是怀疑与困惑。
地面上的泥土有若风卷残云,尽数被狂猛的气流激上半空,在扭动变形中散落四野,而尘土雪雾淡去,两条人影重新出现在地面,重现于他们原来的位置,有若两尊屹立已久的雕塑,从来就未曾移动过一般。
幽魂先生依然是幽魂先生,演绎还是演绎,他们不曾有变,变的只是这密林中的其它东西,包括雪夜中宁静。
演绎的剑在手,遥遥指向幽魂先生的眉心,他的神情镇定而冷漠,就像一块千年寒冰,根本不参杂任何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