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是离别刀,当它每一次出现在人们的眼中时,总是可以在不经意间勾起人们的离情。这一次,又有什么东西会与巴额的身体分离?
没有,没有什么东西会与巴额的身体分离,当离别刀漫舞虚空时,它要的是让巴额与这个人世分离。
几乎是无可抗拒的一刀,来自于不可思议的角度,当今夕出手的刹那,他甚至有几分得意地问着自己:“这是不是我最完美的一刀?”
这是不是今夕最完美的一刀?
也许是,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有悲伤、有离愁、有对幽魂先生的无尽思念,这种心态,正合离别刀的刀魂之境。
如果说惟一的不是,是在他出手的刹那,不该得意,虽然这种得意自然而然,由心而生,仿如画师为一幅至美的画卷添上最后的一笔时油然而生的心情,但用在离别刀上,便是一点瑕疵,美中不足。
正是这一点瑕疵,使得巴额在瞬间捕捉到,得以从容而退。
但是,就在他退的同时,今夕人刀并进,刀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随之展开最强猛的攻势。
“叮……叮……”交击之声不绝于耳,巴额大惊之下,勉力出手,一连格挡了这势如狂风骤雨般的刀芒,每格挡一记,他都似有力尽之感。
他心中的惊骇简直无可形容,有些为自己此时的处境感到不值。他一直以为自己跟踪的是演绎,却没有料到这演绎别有其人,易容假扮。
这一切是他未曾料到的,因为他从来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如此高明的易容术。(其实今夕此刻对人形体的改变己达到宗师之境,如果拿此技与术道相比的话那么今夕己可称天下第一高手了。所以不要说巴额不知道就是全天下也无几人能知)巴额此次来幽魂之地,原本是肩负着一项非常重要的使命,想不到功未成,自己却糊里糊涂就要死于一个连姓名都不知的人手中,他真要对天喊冤了。
他虽然觉得自己很冤,颇有不值,但却丝毫怪不得自己,因为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年轻人竟然拥有如此高深的术学造诣?毕竟在当世之中,在他的记忆里,年轻人跻身绝顶高手之列的,只有那么几个,但他却偏偏能像撞大运般遇上一个!
“莫非他就是今夕?”巴额飞退之下,头脑猛地打了个机伶。
刀芒奔涌而来,刀锋所向,带起一阵如狂飙般强烈的杀气。那涌动的气势犹如长江大河之水狂泄而来,根本不给巴额任何喘息之机。
“你……你……你就是今夕?”狂猛的刀气几令巴额窒息,心生恐惧间,他陡然惊呼。
他的声音一落,刀芒顿消,仿如雨过天晴,今夕收刀于手,人在数丈外飘然而立。
“你认识我?”今夕心中虽有杀意,却淡了几分。如果给他一个充足的理由,对方未必就非杀不可,因为他始终觉得,每一个人活在这世上都不容易。
巴额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惊惧,眼芒闪动间,竟然在揣算他与今夕之间的距离。
今夕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他同样也对距离非常敏感,所以才会暂停攻势,因为他觉得就算巴额打算逃跑,在这样的距离之内,他有十足的把握将之击杀。
“我不认识你,但对你的大名却久仰多时,今日得见,真是幸会。”巴额的脸上挤出一丝谄笑,奉承道,举止神色间有些反常。
“你无须奉承于我,我只是觉得你是一个耿直之人,才给你这个机会,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今夕皱了皱眉道。他的心里生出一丝厌恶,原有的几分好感也因巴额这一丝谄笑而荡然无存。
“你请问,你请问……”巴额连连点头,神态改变得如此之快,让人感觉到有什么阴谋。
“你何以会到大钟寺去?难道说大钟寺里有你要找的秘密吗?”这个问题一直悬于今夕的心里,因为他知道,当世之中,能知晓封印之书秘密的人寥寥无几,除了自己与幽魂先生之外,只有演绎、黑石山王、今梦菲三人知情。
幽魂先生与黑石山王既死,那么剩下的知情者就只有三个,如果巴额真的是为了封印之书宝藏的取宝之道而来,那他就只可能是今梦菲的人。
对于今梦菲,今夕只要一想到她,心中就有撕肝裂肺之痛。大王庄一役,当今梦菲在他的背后刺出那无情的一剑时,他就知道,在他与今梦菲之间,将无情可言,因为他们已不是朋友!自那一剑刺出,他们就互为对方今生最大的宿敌。
巴额迟疑了一下道:“这很重要吗?”
“对我来说,也许是无关紧要。”今夕冷哼一声道:“而你则不同,也许它关乎到你的生死。”
“是吗?”巴额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诡笑,一改刚才的谄笑,又恢复了最初的冷傲道:“如果我不想说呢?”
今夕为之一怔,似乎没有料到巴额的脸竟然说变就变,但他并没有将之放在心上,只是紧了紧手中的刀柄道:“你可以试试看!”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仿佛已多了一股霸气,意志坚定,似乎不为任何形势而转移。当幽魂先生死后,他有所消沉,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缓冲后,他又重新振作起来,因为他突然悟到,幽魂先生死的是否有价值、有意义,全在于他能否有所作为。他若想报答幽魂先生的知遇之恩,惟一的办法就是将其忘掉,开创出属于他自己的大场面。
如果将今夕的这种认识比作是他思想上的一次大爆发,一种升华,那么幽魂先生的死也许就是这场爆发之前的阵痛。没有这种阵痛,就绝对没有这场爆发,今夕的命运因此而出现转折。
今夕似乎感受到自身的这种变化,并不觉得有半点意外,对他来说,他已把昨天所发生的一切都看成是一种化茧成蝶的蜕变,当质发生量变,一切也就随之而生了。
这种变化还体现在他对术道的重塑,强大的自信使他突破了过去的思维空间与模式,登高一步,从而窥得了武道极处的某些玄机。当他面对巴额、手握长刀之时,他似乎已不再把自己定位为一个高手,而更像一个王者,自然而然便透发出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势。
也许,幽魂先生的死是一个契机,它就像是一束火花,点燃了今夕体内不尽的潜能与漏*点。今夕之所以能成为术道中罕有的奇才,更在于他总是能够抓住属于自己的每一个机会,无论这个机会是好是坏,他总是能将它引入正确的轨道,加以利用。
巴额不明白发生在今夕身上的一切,他只是感觉到自己站在今夕的面前,就像面对着一座难以撼动的大山。不过,他对自身的修为相当自信,所以他始终认为自己可以安全地逃出今夕的捕杀范围。
这就是他脸上表情变化的原因,奉承别人、低声下气并非他的本性,但有时候为了生命,他也能委屈自己。
于是,当今夕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巴额不再犹豫。
“呜……轰……”
风雷声响起于旋动的枪锋之中!
巴额的出手,更像是六月天的飞雪,突然、隐蔽,出乎今夕的意料之外。
今夕没有退,而是面对这凛然的枪锋迎前。
只迎前了一步,离别刀已斜出,幻起了一幕亮丽的刀弧。
今夕的眼中已尽现寒芒,杀机毕露。既然巴额选择了死路,他只有成全。
“叮……”刀芒与枪锋一错之间,枪锋在巨力的挤压下突然炸裂开来,一缕轻烟漫出,与无数寒芒交织一起,若暗云般袭射向纪空手。
这显然是巴额的精心之作,在今夕气势全盛的时候出手,无疑可取到突袭之效。
今夕的眼中顿时闪现出一丝惊诧,没有料到巴额的长枪还设置了如此精妙的机关,这使他出现了一丝犹豫。
他无惧于这些寒芒,却惊惧于这股伴随寒芒而来的轻烟。这股轻烟一出枪锋,迅即向虚空蔓延,刹那间弥漫了整个空间,影响了纪空手的视线。
今夕无法判断这轻烟中是否有毒,惟一的办法就是闭住内息,同时跃身闪避。
“呼……”在闪避的同时,他的飞刀陡然飞出,如一道撕裂云层的闪电,破入烟尘之中。
目标,就是烟尘的最浓处。
然后人随飞刀之后,闯入迷雾。
今夕此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绝对不能让巴额逃脱,无论付出多么大的代价,他也必须做到这一点!
当他冲前数步之后,迷雾已在身后,可是眼前只有连绵不绝的灌木,却哪里寻得巴额的人影?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遁术?”今夕陡然一惊,蓦然想起幽魂先生曾经向自己提及的旱地遁术。
原来在旱地出现了一股神秘的势力,人数不多,但其术法及搏击之道与其他术士城大相径庭,被术士们视为旁门左道。
但它能屹立东部大陆百年之久,自然有其生存之道,门下弟子更是凭借着其独门的术学修为与独树一帜的搏击变化涉足东部大陆,为世人瞩目。因其善于隐蔽,精通逃遁之道,来去突然,行迹诡秘,又被人称为旱地术士,而旱地术士所用的一切逃生技艺,是为遁术”。
今夕之所以有如此联想,实是因巴额的逃生手段有旱地术士之风,这使他心惊之下,惟有静心以对,让自己的灵觉去感知十数丈范围的一切动静。
他相信自己的灵觉,更相信自己的实力。遁术虽然神秘诡异,但只要它是来源于术道,就绝对会有迹可寻。
他要做的,就是去伪辨真,撕开遁术的一切伪装,还原于它本来的面目。
不过三息的时间,他终于发现在数十丈外的灌木林中,有一丛灌木如波浪起伏,迅速地向前飘移。虽然此刻无风,但要发现这点异状的存在实是不易,以今夕的目力,也是花费了极大的精力才有所察觉。
“嗖……”这只能说明,巴额采用的方式是土遁术,幸好今夕对于此道并不陌生,是以没有犹豫,飞身追去。
那突起的灌木移动极速,就在今夕踏步追出的刹那,土泥炸开,巴额满身泥土地纵身而出,便要飞掠而去。
“轰……”巴额的身形刚欲掠起,突然在他周围的几丛灌木炸裂开来,尘土散尽后,却见巴额颓然倒地,在他的身边,站有三人,正是荣轩、土行与水星。
今夕又惊又喜,快步上前道:“你们怎会出现在这里?”
荣轩一声唿哨,便见湖中心现出一条船,缓缓向这边驶来。
“我们已在忘情湖上呆了数日,就是在琢磨如何才能自这百尺水下取出封印之书的宝藏。正巧碰上你和这人缠斗,所以就赶过来瞧瞧。”荣轩微微一笑,向四面张望片刻,讶然问道:“怎么不见先生与极地三友?”
今夕神色一黯道:“先生已去了。”、
荣轩浑身一震,回头与土行、水星相视一眼,掉过头来笑道:“这个玩笑可开不得。”
今夕摇了摇头,目光望向上庸方向的那块天空,沉默半晌,才幽然而道:“我没有开玩笑,就算是开玩笑,我也绝对不会拿先生作为对象。”
他的脸上肌肉一阵抽搐,扭曲成一种难看的线条,低声道:“这是一个事实!”
荣轩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煞白,连连摇头道:“不会的,这是不可能的,这不是真的!”
他猛然扑了上来,抱紧今夕的肩头一阵猛摇道:“你撒谎!在这个世上,谁也不可能杀得了他,就算是两个演绎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他近乎是在嘶喊,利用这种方式来发泄自己的情绪。在他的眼中,幽魂先生不仅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的恩人,更是他心目中的神,如果没有幽魂先生,就不会有今天的他与湿地龟宗!像这样一位无所不能的神,又怎会死于他人的手上呢?
今夕任凭他用力摇动着自己的身体,没有作出任何的阻止。他明白荣轩对幽魂先生那份深深的感情,是以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直到荣轩喊得嗓音嘶哑。
“我们低估了演绎的实力,所以陷入了他布下的死局之中。”今夕缓缓说道:“但最致命的一点是,极地三友本是黑石山安插在先生身边的奸细,所以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荣轩呆呆地望着今夕异常冷峻的脸,早已是老泪纵横,连连摇头,半天也说不出话来。他心里已然明白,今夕所说的是事实,假如极地三友真是奸细,幽魂先生纵然是神,也未必能幸免遇难。
今夕缓缓地将昨夜发生的一切讲述出来,直到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心里好受一点。
“事情就是这样。”今夕看了一眼已然无法动弹的巴额道:“然后我就遇上了他。”
他刻意隐瞒了自己整形的那一段,以及幽魂先生临别时的几句嘱咐,这不是他不相信荣轩等人,而是有了极地三友的教训,他必须有所保留。
他扶着荣轩,保持着应有的冷静道:“我们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派人弄清幽魂之地边境此时的情况,设法将先生的遗体送回峡谷安葬。同时,我必须要知道这位巴额的背景与来历!”
荣轩慢慢地平复了自己激动的心态,望着巴额道:“我认得他。”
今夕奇道:“此话当真?”
“他的确叫巴额,是旱地龟宗之主逆风座下的七大高手之一,是以他会一两手遁术并不为奇。”荣轩的很慢,却非常详细。
“可是他怎么会跑到幽魂之地边境来,甚至出现在大钟寺?”这才是今夕关心的问题。
“这我也不知道。”荣轩了摇头道:“这个问题也许由他本人来回答更为合适。”
今夕将目光转向巴额,不禁大吃一惊,只见巴额的脸由红转青,呼吸急促,正是中毒之兆。
“怎会这样?”今夕出手之快,在瞬息之间连点巴额周身数大要穴,以防毒性继续蔓延。
“我是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的。”巴额惨然一笑道:“因为死人是不可能开口的!”
话一说完,他的头已然垂下,一缕乌血缓缓地自他的嘴角处渗了出来。
东部大陆——银月城
其实妖华那日并没走远,绕了个小圈子就躲到了饭馆旁边的一家文具商店里,一边假装挑东西一边偷看致远是怎么跑路的。结果当然是妖华差点笑得撒手人寰,忍不住还想看致远再表演一次。
此时,妖华掏出手机,本来妖华想打听打听房子的事儿,顺便采访一下致远昨夜的感受,可是怎么打致远都关机,这让妖华有点莫名其妙的失落。
那么此时的妖华在干嘛呢?
此时,致远又在上网,而聊天的对象真实隐藏在屏幕背后的初夏和慕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