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沧海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大王从此无须为此而烦心了,此次随海某前来湖畔镇的,正好有一批兵器,相信可以为大王解这燃眉之急。‘
‘此话当真?‘马荣顿时亢奋起来。
‘军中无戏言,大王可问马大将军,便能一辨真伪。‘扶沧海一脸肃然道。
马荣望向马横,却见马横眼中充满喜悦之情道:‘禀王兄,海公子此次前来,的确送到了八万件兵器,皆是以上好精铁打造出来的锋刃之器,此刻正堆放在城东的阅兵场上。‘
马荣闻言大喜,连连称谢。
扶沧海道:‘此时军情紧急,血色军随时都有可能大军压境,我必须马上离城,通过我在血色的关系耳目,为大王收集有用的消息。海某今日来见大王,无非是想表明一下态度,只要大王抗击擎宇的决心不变,我纵是倾家荡产,亦在所不惜!‘
扶沧海随着马横远去之后,这铿锵有力的话语依然在马荣的耳边回荡。虽然他依然不知扶沧海的背景历史,但他已没有理由不相信扶沧海。
天下之大,本就无奇不有,更何况在这乱世?恩怨情仇,多已演变扭曲成了一种畸型的情感。
这位海公子究竟与擎宇有何不共戴天之仇呢?
马荣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抗击擎宇的决心在这一刻又坚定了不少。
想到前路艰辛,想到未来迷茫,马荣缓缓地坐回座前,轻轻地一声长叹。
当他再次提起笔来时,突然间眉锋一跳,心中顿生警兆。
这是一种可怕的感应!
因为他似乎闻到了一股杀气。
似有若无的杀气,渗入这段虚空之中,近似于无,但却逃不过马荣的灵觉捕捉。
马荣无疑是一个高手,能在乱世之中成为王者的人,这本身就说明了他的实力。
然而他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因为他非常清楚,在自己所处的这座宅院中布下了多少高手,形成了多么严密的戒备,来人竟然能从这一道道防线中悄然潜入,这实在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更让马荣感到心惊的是,这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笔在手中,悬于半空一动不动。
马荣之所以不动,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他必须让自己身体的气机维持在一种相对静止的状态下,以感应这流动的杀气,做到真正的以静制动。
他此刻就坐在书桌前,书桌临窗,窗外有一丛青竹,在肃冷的寒风中抖索,搅乱着一缕残阳的光影,洒落在书桌上的布锻上。
杀气一点一点地弥散于空中,使得这空间中的气息变得愈发沉重起来。
越是等待下去,马荣的心里就越是惊惧,这只因为,对方的冷静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刺客的宗旨是一个‘快‘字,只有快,才能突然,杀人于瞬息之间,这才是刺客中的高手所要追求的一种境界。
然而这个刺客似乎并不着重于快,而看重临战时的气氛。他想制造出一种紧张的氛围与强大的压力,以摧毁对方的自信。
这无疑是更高层次的境界,面对这样的刺客,就连马荣这种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也感到了背上渗出的丝丝冷汗。
风动,竹摇,影乱……
就在这一瞬间,突然一道强光从暗影中暴闪而出,竹枝两分,一股强大至极的杀气从窗口贯入,直扑马荣的面门。
如此强悍的杀气,惟有高手才能拥有。
马荣不敢有半点的犹豫,手中的笔轻轻一振,几点墨汁若铁石般疾迎向强光的中心。
他的动作之快,配合着流畅的身形,就像是脱兔般迅捷,从静到动,无须转换,就在瞬间爆发。
‘叮……‘墨汁撞到剑锋之上,发出金属交击的声响,如此怪异的现象,只证明了马荣的实力之强,端的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空气中顿现一团黑雾,就像是墨汁气化了一般,但这不足以抵挡刺客发出的毫无花巧,却又玄乎其玄的惊人一刀。
碎空而过,划弧而行,这一刀隐于强光之后,似生一种势在必得的决心。
刀,仿佛成了这阳光下浮游的幽灵,衍生在光线照不到的死角。它的乍现,凝结了这死寂的空间,更像是一块千年寒冰,使得空气为之肃寒。
马荣只有退,在刀锋未到之前飞退。对方的刀势之烈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也就在这时,他才醒悟,对方的出手虽然是暴现于瞬息之间,但在此之前肯定作过大量的前期准备,不仅深谙自己的招式套路,而且对自己的临战心理也琢磨得十分透彻,骤然发难,已经完全占到了上风。
对方为了这一次的刺杀煞费苦心,早有预谋,这不得不让马荣为之震惊。
然而,马荣惊而不乱,毕竟在他这的一生当中,经历了太多的凶险与灾难,对任何杀戮似乎都变得麻木了。
他只在退的同时,手腕一振,手中的笔管电射而出,企图再一次阻挡刀势的前进。
光影再耀强光,如闪电般扰乱视线,一团光云突然爆裂开来,竟然将笔管吸纳其中。
而对方的气势只缓了一缓,不减反涨,随着这把刀在虚空中每进一寸,他的气势便如燃烧的火焰般增强一分,迅速扩散至数丈范围。
一缓的时间,犹如一瞬,而一瞬的时间,已经足够让马荣拔出自己腰间的剑。
剑是好剑,剑从鞘中出,一现虚空,便生出数尺青芒,封锁在马荣眼前的空间。
刀与剑就像是两块异极相吸的磁铁,在相互吸纳中产生出一股剧烈的碰撞。
‘轰……‘刀剑一触即分,爆裂出一团猛烈的气旋,向四方席卷,凛冽的刀气扫在马荣的衣襟上,割裂成条状散飞于空中。
气旋狂舞间,马荣终于看到了对方的面目,他第一眼看去,心中就生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他无法不感到诡异,因为他绝对没有料到对手会这样的年轻,在这张年轻的脸上,更留下了数之不尽的伤痕,使得脸上的五官完全错位、变形。
若非马荣感觉到了对方惊人的杀气,也许会被他视作是从地狱中窜逃出来的幽灵,因为这张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已不成*人形,而脸上所表现出来的极度冷漠,更不见一丝人味。
幽暗城的棋赛已经结束,最终的结果竟然是陈平输了,按照事先的协定,演绎便得到了幽暗城整个铜铁的贸易权,而作为执行贸易的使者,陈平将名正言顺地随同演绎回到幽魂之地边境。
这是一个令双方都十分满意的结果,但演绎万万没有料到的是,真正的陈平并没有在他的身边,在他身边的却是被他视作头号大敌的今夕。
这的确是一件出乎人意料的事情,无论演绎心智多么高深,他都无法识破这个玄机,因为要完成这件事情,不仅需要良好的心理素质,更要有超乎寻常的勇气与智慧。
今夕具备这些,所以他做到了,不仅如此,他此刻就坐在演绎的身边,还能与他聊起这一路的见闻,神情之镇定,就连龙人也佩服不已。
‘这里已是七石镇,还有一天的行程,就进入幽魂之地边境了。‘演绎望着长街上不时穿过的马帮车贩,有感而发道。
‘如果我没料错的话,演王此刻只怕是归心似箭了。‘今夕看到演绎眉间隐现的一丝焦虑,知道他此刻的心已不在这里,而是倾注在了千里之外的血盟之战。
‘你猜的一点不错。‘演绎以一种欣赏的目光看了今夕一眼道:‘正如你所言,对本王来说,血盟之战是本王出师东进的最佳时机,我现在所担心的是,这个时机会不会是昙花一现,还是可以存在一段时间?‘
‘你是担心马荣不是擎宇的对手?‘今夕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
演绎冷然而道:‘当世之中,没有人会是血色军的真正对手,就连本王所统的演军也不例外。一个从来不败的军队,当然会有其过人之处,区区一个马荣,又怎能是擎宇的对手?‘
今夕不由一怔道:‘演王何以这般小看马荣?‘
‘不是本王小看他,而是不能低估擎宇,虽然马荣胆气十足,非常人可及,但说到用兵打仗,他哪里及得上擎宇的万分之一?‘演绎肃然道。
‘这么说来,擎宇岂非不败?‘今夕不以为然地道。
演绎的目光遥望远方的青山,淡淡一笑道:‘若真是不败,本王这些年也用不着劳神劳力,四处奔波了,只须安稳地坐上演王宝座,优哉游哉亦可度过此生。擎宇当然有他自己的致命之处,别人虽然看不见,却难逃我的目力捕捉,本王之所以按兵不动,就是在等待这机会的到来。‘
今夕心中一惊,很想知道擎宇的致命之处究竟是什么,因为他有一种预感,那就是早晚有一天,他会与擎宇进行一场惊天动地的决战。
然而他却不能问,以演绎多疑的性格,他不愿意让演绎注意到自己,只是淡淡笑道:‘这机会岂非已经来了?‘
演绎摇了摇头道:‘本王所说的这个机会,不是血盟之战,打个形象一点的比喻,这血盟之战只是一个引线,而擎宇的致命之处就如爆竹中的药石,引线点燃之后,能否引起药石的爆炸,这才是真正的关键!‘
今夕没有说话,脸上只是露出一丝疑惑。
演绎看在眼里道:‘说得简单点,擎宇的确是从来不败,能够打倒他的,就惟有他自己!所以他的性格与行事作风决定了他是否能最终一统天下,成就霸业!一旦他在这上面犯下错误,那么,我们的机会也就来了。‘
‘那么依演王所见,擎宇是否已经犯下大错?‘今夕不动声色地道。
演绎微微一笑道:‘他不仅犯了,而且一连犯下了三桩大错,这三桩大错,足以让他退出争霸天下的行列。‘
‘这倒奇了。‘今夕饶有兴趣地问道:‘在下倒想听听演王的高见!‘
演绎道:‘高见不敢,只是事实而已。‘
他顿了一顿道:‘他这三桩大错,其一是在新安,在一夜之间将二十余万新安军士卒处死,掩埋于新安城南。只此一项,已足见他性情残暴;其二是在血色领土,他本该依约让本王得到黑石山,却疑心本王将来占有天下,只让本王称王幽魂之地边境,失信于天下;其三是他身为天下的主宰,处事不公。马荣之所以起事反叛,其根源就在于此;‘
今夕听得霍然心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平缓了自己的心情,道:‘既然如此,演王还犹豫什么呢?此时出兵,正是时候,天下霸业,已是指日可待!‘
演绎却又摇头道:‘本王之所以还要再等下去,实是因擎宇集血色之财力,岂是本王可比?除非今次陈爷能助我一臂之力,那么我军东进,就在即时!‘
今夕心知他的症结还在封印之书上,却佯装糊涂,一脸慷慨激昂地道:‘只要演王一统天下之后,能够谨记当日承诺,就是让陈平上刀山下火海,陈平也在所不辞。‘
‘好,很好!‘演绎满意地点了点头,与今夕干了一杯,突然间他的眼芒一闪,射向西南角的一张酒桌上,冷哼一声道:‘惟一美中不足的是,隔桌有耳,这实在有些扫兴。‘
今夕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那个有些暗黑的角落里,一个头戴竹笠的人低头品酒,一动不动,似乎根本不知道这边的事情,显得十分镇定。
乐白闻声,已在演绎的身后霍然站起。他的手已按在剑柄之上,然后一步一步地向那人逼去。
最可怕的不是刺客的脸,而是他手中的刀。
马荣看到这刺客的脸时,他同时也看到了刀。
一把杀人的刀!
那刀中带出的杀气,比寒霜更冷,比秋风更肃杀。
‘呼……‘刀在虚空中幻生出一朵美丽的罂粟花,看上去是如此的凄美,却能致人于死地。
马荣感知这渐近的刀风,突然变向而动,向一堵木墙退去。
他退得非常从容,剑风刷刷而出,在退路上布下了重重杀气。当刀锋强行挤入这气机之中时,发出了一阵金属与气流强力磨擦的怪音,让人心中生悸。
马荣没有呼救,他相信,只要自己一喊,最多在十息时间内,其手下高手就可以完全控制住整个局面。他之所以不喊,是因为他对自己手中的剑还有自信。
这个刺客是谁?是谁派来的?他何以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进入到戒备森严的宅院中行刺?
马荣已经来不及细想这些问题,他的剑轻灵地跳动着,再一次与对方的刀锋相撞一处。
‘轰……‘这一次产生的气流更烈、更猛,冲击得马荣身后的木墙都为之裂动。
但马荣却没有露出一丝的惊慌,反从嘴角处流出了一股淡淡的笑意。
这笑来得如此突然,让刺客心惊之下,陡生恐怖。
‘哗啦……‘木墙突然爆裂开来,在马荣的身后,竟然多出了两只大手,肤色一黑一白,显示着这两只大手的主人并不是同一个人。
两只手上各握一把剑,互为犄角,以极度严密的剑势向那名刺客狂卷而去。
剑,似乎不受空间的限制,也没有了时间的设定,那名刺客还来不及眨一下眼睛,剑锋迫出的杀气已逼至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