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本铁器、剑本无性。
关键是用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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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养财,男性,五十三岁,未婚娶,独居。
怡和钱庄大管事。
十三岁入钱庄,做过杂役、点银、算计、组长、小管事、中管事,熬了三十年,才熬到今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仅次于庄主邹锋这样的地位。
整个钱庄界对他的评价是:谨慎、仔细、冷静,就象他的名字一样,善于理财,是一个不可多得的钱庄奇才。
据东部大陆传言,怡养财并不会武功,没有人见过他出手――至少活人没有见过,灵隐寺的高僧空大师却认为怡养财是目前东部大陆上轻功、暗器最好的十个人之一。
这是萧四收集的怡大总管的个人资料,写在一张卡片上,现正在他手里慢慢燃烧,渐渐化为灰烬。
萧四中午吃了小半只鸡、二两牛肉,一碗人参汤,一小碗米饭,没有沾一滴酒。
他一向吃得不多,这已是尽最大努力能吃得下的东西了――谈判往往是夜以继日、旷日持久的事,谁知道这一轮谈判会谈多久――他需要保持足够的精力。
萧四饭后小睡了片刻。
销毁资料,整理礼品,换了一件暖和的崭新裘皮大衣,他喜欢新的东西,新衣让他觉得精神换发、神采飞扬。他身上穿的衣服,无论式样和质料都很高贵。
锦衣夜行可不是他的性格。
能享受有时候他会尽情地享受。
然后他独自静静地坐在“听雨轩”的雅居里,静静地等待“怡和钱庄”礼宾人员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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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
怡养财正在他的书屋里慢慢放下关于萧四的资料。
在书屋在第二个架子上,第三层第五十七小格中,放的就是萧四的资料和丹青。
萧四,男,二十九岁,已婚娶。
妻古氏,一女三岁。
出身门派不详,术法为“修罗手”。
暴风城坐的是第四的位子,主要负责日常事务和外事。
怡大总管通过东部大陆上的朋友以及钱庄里见过萧四的客户等多方反馈的信息,觉得这个人有三大值得关注的地方:一、术法。
关于掌,江湖上铁砂掌、降龙十八掌、“暗然**掌”等一直是最高的境界,女人练武也就是“九阴白骨爪”之类的爪,从来没有叫“手”的,萧四的练的称为“修罗手”,并以此名扬天下,它特殊而卓越的地方在哪里?
二、才干。
东部大陆上公认,以萧四的才干和贡献,早就可以坐上第二的位置,他却一直非常安于目前的地位。一个没有野心而又有头脑的人,一个年仅二十九岁的年青人,假以时日,到怡大总管这把年纪的时候,他该处在什么位置上?
二、弱点好色、揽权、贪财、滥酒、无节、失礼,这些弱点似乎与萧四无关,他的爱好是什么?他的弱点是什么?
一个人如果从一个小伙计做起,熬了三十年,才熬出头,那么他的诸多习惯都很难改变。比如,怡大总管就比较喜欢“旧”。
旧的东西让他觉得很熟悉、很塌实。
怡大总管穿着一件半旧藏青棉衣,走出居所去“听雨轩”迎接萧四。也许节约惯了,这件半旧藏青棉衣虽已穿了几年,他仍舍不得丢。
在去的路上,他一直在为这三个问题所困扰,他希望,通过与萧四接触,能回答清楚这三个问题。
只要能回答清楚这三个关健疑问,他就能找到对付萧四的方法。
他就能在这次谈判中为“怡和钱庄”争得更多的利益。
眼见为实。
不见不知道,一见吓一跳。
尽管有很多的心理准备,尽管见过很多的大场面,萧四在礼宾人员陪同下走出“听雨轩”的时候,眼前所见也不禁让他为之动容。
一驾由三十二匹清一色白马拉牵、象条船一样巨大的八轮蓝色马车,在七十二位白衣骑士的拱卫下,静静地停在“听雨轩”门前新辅的红地毯前。
清一色的白马、清一色的白衣骑士。
那辆马车实在太大太豪华,几乎占据了半条街,没有三十二匹健马休想拉动。
怡大总管就站在红地毯中间,一张老脸微笑着,努力装出一副热情似火的样子,迎接萧四。
身处两大敌对阵营,萧四也从没有见过怡大总管,更没有见过怡大总管的笑容,不过,他第一印象还是觉得怡大总管不笑可能更自然。
当主人也有当主人的难处。
即使心里恨不得一口把你呑掉,面子上也要象个主人的样子――只是他们的眼神完全不一样――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两人目光相对,闪出一片寒冷的火花,与周围盛大的欢迎场景完全不一致。
――他们的眼里都象有根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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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
怡养财客客气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上马车。”
马车里很宽敞,很舒适,装饰高雅。几幅名家字画、几件精美的古玩、几个红色的小灯笼,一榻、一桌、一几、一香炉。
更绝的是还有一个小小的舞台每一寸地方都被利用得很好,显然都经过精心的设计除了萧四和怡养财外,两个奉荼的白衣童子,还有四个绝色佳人在舞台上轻歌曼舞,演的是仿东周列国时期齐国歌舞《梦回春秋》。
怡养财半眯着眼,斜坐在锦塌上,老气横秋地靠在正中的茶几后面,静静地近距离地观察萧四。
萧四坐得很直,很正规。他是那种任何时候都非常重视礼节、形象的人。
马车慢慢地移动,缓缓加快,非常平稳,在里面甚至感觉不到丝毫的抖动。
他们要去见一个人。
一个能够决定谈判结果的人。
这个人一定是庄主邹锋――除了他还有谁会有如此大的排场、如此大的手笔、如此大的气魄?除了他又有谁能决定“怡和钱庄”的未来?
萧四对自己的判断一向很有信心。
只是他知道这一去就是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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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看来,暴风城和怡和钱庄一来一往打成了平手。
双方损伤都很大。
萧四和胡老板却知道时间越久,暴风城会越困难,越可能输――在东部大陆上输的结果是什么,大家都很明白。
――那不仅仅是暴风城一百零八家赌场、十三家ji院能不能开下去的生死攸关的大事,而且是他们还能不能活下去,能不能生存的问题。
东部大陆上的血雨腥风萧四也见得不少了。
暴风城号称“赌镇”,赌是它的命脉,也是它的软肋。这毕竟不是一门光彩的行业,更是一门容易让人眼红容易得罪人的行业。
总有些输了钱的赌徒会怨恨。
“怡和钱庄”则完全不同,他们放款是帮人农耕、纺纱、水利、建屋、修城,虽然有少数人还不了款,但绝大多数人还是受到了扶持、按期还了款。
即使是少数还不了款的,也不至于象赌输了的赌徒动轨被缷手断脚――单这一点,想毁暴风城的人一定会远比想毁“怡和钱庄”的人多得多。
他们做事谨慎,人脉很广,广结善缘。
更重要的是,作为东部大陆最大的钱庄,“怡和钱庄”有远比暴风城雄厚的资金。
有钱能使鬼推磨。
何况他们背后还有富商巨贾、官府显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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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四来之前,曾问过胡老板自己该如何做。
胡老板眼神复杂地看了他很久,只说了四个字:“相机行事。”
这四个字让萧四想了很久。
暴风城要想彻底打败“怡和钱庄”就一定要冒险、走偏门、出险招,败中求胜,险中求生。
他想到了胡老板对自己的知遇之恩,想到了暴风城的处境,想到了“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的豫让刺赵襄子无恤,“士为知己者死”的聂政刺韩国丞相侠累,“视刺万乘之君,若刺褐夫”的专诸刺吴王僚。
想到胡老板欲言又止的眼神,他知道胡老板不忍心把话讲得太明,有些话胡老板也不忍心说出来。人与人之间是讲感情的,跟了胡老板那么久,他们几乎情同父子。
“相机行事”就是要他找机会去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一个人会成为怎样的一个人,在于他的选择。但最难的一种是生死的选择。在生死之间,有许多人选择了死,这说明世界上必然会有比生命更宝贵、更值得珍惜的东西。
萧四只认一理:知恩图报,并且以死相报!
一入东部大陆,没有回头。
他决心效先辈的行为,在适当的时机去完成这一壮举。
“天涯”剑不仅仅是送给邹锋的礼物,更是要他命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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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和钱庄”很大,它所在的城市更大。
这是一个古老繁华的城市,曾是六朝的古都。
马车走了很久,出了“怡和钱庄”,出了城,到了郊外。
郊外的路本来不好走,这条路却修得很直很宽,路两旁还植着整齐的、郁郁葱葱、四季常青、桂着冰凌的松树,远处还有些可爱的梅花鹿在雪地里跳跃。
萧四没有心思去看四个绝色佳人的轻歌曼舞,也没有心思去看郊外的美景,甚至没有心思去看怡大总管嘴角那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怀好意的奸笑。
他在想见面的环境、邹锋会有多少侍卫,他该如何把握机会、如何出手。邹锋是东部大陆上著名的巨头,单想见他一面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何况行刺。
随着马车稳稳地前行,时光静静地流逝,萧四的心情越来越紧张,**越来越强烈。
萧四有个很怪的习惯――每到要做一件重要的事情之前,**总是特别强烈。每次做完之后,他总要和妻子尽情地享受、尽情地放松。
现在他只能耐心地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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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终于在一座白墙黑瓦的宅院面前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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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少爷、少奶奶,有客人来了。”
冬梅和春兰两个贴身丫环慌慌张张跑进来报告有访客的时候,致远和纯正在瞹室里悱恻缠绵。
致远非常痴迷于与纯做*,纯对他的诱惑实在太大。
纯时时找理由拒绝他,可越是拒绝,致远越冲动。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越是不容易得到的东西,越是想得到。
如果不是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冬梅和春兰也不至于在这种节骨眼上来打扰他们。眼前所见,弄得这两个情窦初开的小丫环也满脸通红。
弄得致远和纯也是手忙脚乱。
尴尬之余,致远是又惊又喜,他就怕没有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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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客就是怡养财大总管和萧四。
宅院四周松树环绕,透着一种威严、肃杀的气氛。
松林里人影闪动,不知有多少护卫潜伏其中,如果不是怡养财大总管亲自带萧四来,恐怕他在松林边上就被人截住了。
他也许连宅院都无法靠近。
进得院来,院里非常宁静、平和,根本没有外面那种浓浓杀气,完全是里外两重天。让萧四感到很奇怪的是,竟没有看到一个保镖、一个护院、一个警卫。
这一发现让他心里砰砰直跳。
一切是不是太顺利了一点?邹锋胆子敢这么大?
他们在客厅坐了很久,主人才出来。致远大白天穿衣服浪费了不少时间。
有两个人没有想到:萧四没想到这里的主人根本不是钱庄庄主邹锋,而是一个三十四、五岁左右的中年人。致远也没有想到又见到了怡大总管,这个阴魂不散的对手。
“属下参见松少爷。”
怡大总管看见小秋,显得非常尊敬,根本是一副属下对主人的神态趋前请安。
致远也是一个演戏的天才,反应够快:“免了,这位朋友是……”
“这位是暴风城来的客人萧四先生。”怡养财为双方做了介绍:“这是我们二庄主邹松先生。”
被介绍两人都吃了一惊,致远惊的是自己有这么高的身份,萧四却是眼前一亮。
“怡和钱庄”和暴风城不一样。它是显赫世家,经历了很多代了。到邹锋父亲那一代,只有两个儿子:一是长子邹锋,二是少子邹松。
邹锋与邹松两人年龄相差很大,邹松是老庄主晚年得子,自然有些偏爱。
问题就出在这偏爱上,邹老庄主曾经有段时期想打破世袭罔替、长子继位的传承,让少子邹松继承庄主之位。
当时,老庄主已经看出了邹锋心狠手辣、野心太大。
后来虽因宗族反对等种种原因作罢,但却从此埋下了兄弟失和的种子。
随着邹锋羽翼渐丰,老庄主担心自己百年之后兄弟反目、同室操弋、相煎何急。于是,临终前留下“兄终弟及”的遗训,指望能够平衡双方愿望,实现权力的平稳移交。
“兄终弟及”的意思就是在邹锋死后,庄主一位直接传给少子邹松。
可这世界上有几个人不想把权力留给自己子女,而传给兄弟的?
于是,老庄主百年之后,一向人气很旺、风流倜傥的松少爷很快就从众人的视线里消失了。
东部大陆上再也没有听到过有关松少爷的任何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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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四意想不到的是,在这种地方这样的情况之下见面了――他很可能无意中找到了瓦解“怡和钱庄”的关健所在。
祸起萧墙是他最愿意看到的事情。
他就怕对手团结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