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你即使杀了我,可在死之前的那一点点时间也足够让我发完所有的暗器,只要有一个暗器招呼到你身上,今天在‘兵冢’死的可就是两个人了。”
怡大总管说的是事实。
灵隐寺的高僧空大师就认为怡养财是目前东部大陆上暗器最好的十个人之一。
“这段时间与你接触,我还看得出,你不怕死,也很有责任心。”怡大总管说:“可万一你有什么三长两短,纯和盼盼怎么办?谁来保护她们?”
最后这句话剌得致远心口发痛。
――这是致远最放不下心的事。否则,他大可以用萧四离开松庄的方法,一走了之。
怡大总管前倨后恭:“你为什么放任我在松庄几乎所有的地方进进出出、一点也不限制呢?我想了一晚上,就想通了。”
“哦,那是为什么?”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过去松庄的情况,要查出背后的阴谋,你必须要依靠我,这个世界上如果说还有人能洞察松庄的一切,这个人就只能是本人。”
致远不得不承认。
“你一定想知道,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怡大总管仿佛看到了一件无力挽回的事情,目光中流出一种对未来的恐惧,这种恐惧源于对将要发生的事情深深的担忧。
致远深思着,语气不紧不慢地说:“我虽然不完全清楚,但至少也猜出了一些。”
“是什么?”
“我不告诉你。”
“就这些?”
“是的。”致远拱拱手:“再见。”
“再见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要走了。”
“你不杀我?”
“不杀。”
“真的?”
“当然。”
“这我就放心了。”怡大总管故意舒了一口气:“你不想知道答案?”
“想,可我还想活得更长一点。”
“我给你出个主意。”
“请讲。”
怡大总管慢呑呑地说:“你可以把我吊起来,严刑拷问,我这把年纪,一熬不住,就什么都说了。”
致远怔住了,他没想到以怡大总管之尊,居然说出这种话。
致远叹了一口气:“你确实非常厉害,佩服、佩服。”
他说的是由衷之言。
怡大总管也对自己很满意:“我不知道你是谁,可今日能得到你的这句话,我还是很满足、很高兴,也不枉这几日的辛苦了。”
※※※
怡大总管说:“其实,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
致远做出很凶狠的样子。
“因为你的杀气已消。”怡大总管说:“还因为你和我过去的一个对手很相似。”
“哦。”致远忍不住好奇:“这个人是谁?”
怡大总管盯着致远,眼中精光闪动:“这个人就是致远!”
致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任何表情就是最冷静的表情。
致远说:“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怡大总管说:“理论上是这样。”
“什么理论上?”
怡大总管说:“理论上致远已经是一个‘死’了的人。现场至少有几十个人看他跳入河中,也在河下游十一公里处,打捞上了致远已经泡得开始腐烂的尸体。”
“这些我都听说了。”致远讥笑说:“我还听说你花了不少银子。”
“是的,是花了些银子。”
怡大总管说:“‘五口会’的杀手并不是每个人都请得起、出得起价钱的,幸好钱庄别的不多,就是银子多。”
致远也有些奇怪:“‘怡和钱庄’高手如云,为什么你还要花钱去请‘五口会’的杀手?你们不是有八大金刚吗?”
怡大总管苦笑:“我们是有八大金刚,可我只能指挥大象、孙基、郑魂、郑洪四个人,其它的四个金刚是男是女,身在何方,连我都不知道。”
致远倒吸了一口凉气,对手的强大、可怕、阴险都是前所未有的,超出他的想象。
他不信:“你都不知道?”
“嗯。”怡大总管认真地说:“我说得是真的,除了庄主之外,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指挥得动这四个人。”
致远试探着问:“会不会根本没有这四个人存在?”
“当然有。”怡养财有些生气。
“你放心,只要庄主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在适当的时间适当的地点以适当的方式出现在你的面前,绝不会让你失望。”怡大总管说:“而且我可以负责任地向你保证,这四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人,实力都绝不在二庄主之下。”
致远只感觉背心有些发凉。
一堆黄土。
一座新坟、一块石碑。
林神医的居所就在一片林子后面。死后,他就被致远亲手埋在林子里。
怡养财就把致远带到了林神医的坟前。
几只乌鸦在空中盘旋,林子中弥漫着死亡、恐怖的气息。
怡大总管带来了两只铁铲,分给致远一只,示意致远一同开挖。致远当然不愿意,因为他知道林神医没有死,坟里早就空了,有什么好挖的。
致远故意用严厉的语气说:“入土为安,人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去打扰死者,你不觉得自己太过份了吗?”
在古代,挖坟是一件非常耻辱的事情,会使整个家族蒙羞,如果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是不会这么做的。
“过份?”怡大总管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下面如果没有死人,算不算过份?”
致远正色道:“怎么会没有?林神医前辈是我亲手安埋的。”
“我敢打赌坟里根本没有尸体!”怡大总管说:“你敢吗?”
致远不敢,他相信那天晚上自己的眼睛。
于是,怡大总管自顾自地开始挖坟。由于是新坟,泥土还比较松散,所以进展比较快。挖开泥土,就露出了厚实、宽大的棺材,躺在里面一定会很舒服。
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致远亲自吩咐人去要来的――说是要,是因为只要他提出要求,钱庄都会尽力满足――只要开口就可以了。
至于是谁去采买的,反而不重要了。
对林神医前辈这样的忠诚之士,致远内心是比较敬重的,自然要对其厚葬,棺材自然要用最好的。
打开棺材,两人都怔住了。
――棺材里居然真的有人,一丝不挂的两个人。
一个非常非常胖的人,几乎占据了整个棺材,一身肥肉正在发抖,正在一个少年身上做一种“运动”。
――这个人就是费人。
费人是一个双性阴阳人,既喜欢女人,也爱好男人。
他正用一种yin晦的笑容看着他们。
少年非常的弱小、表情显然非常的痛苦。在两人的下身处盖着一张木纸牌,刚好挡住了不该看的地方。纸牌上面写着“免费参观”四个字。
如果说致远每次见到怡大总管就象看到一条毒蛇,而怡大总管看到费人,也象看到一条毒蛇,脸上露出一种极端厌恶的神色,把头转了开去,仿佛实在是不想见到这个人。
在那个年代,这可是惊世骇俗的事情。这种伤风败俗的情景只要是一个人都不愿见到。
幸好费人本来就不算一个人。
致远只觉一股热气从小腹升起,胸中一团怒火在燃烧,几乎没有时间思考,他的刀已挥出。
不杀此人,绝不收刀。
不破楼兰终不还!这种人不杀还有天理吗?
这把刀仿佛有一种魔力。
刀一出,风云起。
费人整个人都被罩在了刀光之中。
※※※
棺材忽然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费人本来压在少年身上,忽然一下子就变成*人极在里,少年在外,致远的刀一挥来,总是变成砍往少年身上――费人就用这个可怜的少年来挡刀。
眼看刀要砍到少年身上,致远几次硬生生地收回了刀――他总不能伤害这个受侮辱的少年。
费人吃吃地yin笑,仿佛很喜欢这种老鼠戏猫的游戏。
致远一连攻入了几十招,每次费人都用少年往致远刀口上撞,气得小秋浑身发抖,一时却又无可奈何、无计可施。
棺材突然从四周暴裂,yin笑中,费人将少年推向致远,自己迅速后退,一眨眼已飞出丈外,几个起落,不见了踪影。
只有那种一辈子都不想让人听到第二次的yin笑还在空中荡漾。
致远接住了空中落下的少年。
随少年一同落下的还有一张请贴,费人居然是来送请贴的。
请贴上有一行字:春节将至、值此合家团圆之时,敬请二弟及夫人、盼盼全家于大年三十夜光临钱庄,同赏晚宴、共亨天伦。
落款是邹锋。
※※※
潮起就有潮落。
有朝阳就会有黄昏,有白日也会有黑夜;有春风就会有秋雨,有夏阳也会有冬雪。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怡大总管向小秋告辞,说这几日多有打扰,事情办完了,钱庄也有许多俗务要做,他准备搬回去住。
致远居然一句话也没有多说,一点也没有阻挠的意思,客客气气的将怡大总管送出了“松庄”。
怡大总管带走了那位可怜的少年。
※※※
致远没有与怡养财摊牌,也没有去追费人,费人通得太快,想追也追不上。
他已学会了克制,学会了成熟,学会了忍耐。
不过,致远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手刃费人这个恶魔。
致远忘不了怡大总管看到费人时厌恶的神色,也忘不了费人正眼也没有看怡大总管的态度。致远挥刀砍向费人,至始至终,怡大总管都置身事外,根本没有帮助费人的意思,好象还很希望致远杀了费人。
看到这一点已足够。
历史上孙膑与庞涓、李斯与韩非的关系,与这两人很相似。后来,庞涓陷害孙膑,李斯诬告韩非,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妒忌。
致远决定去看看纯,告诉她请帖的事。
他真的该与纯好好谈一谈了,告诉她自己深深地爱上了她。
※※※
找遍了“松庄”竟没有看到纯。
后来还是丫环春兰说,好象看到夫人到书房“松居”去了。
“松居”与“兵冢”、“品苑”是连在一起的,致远从“兵冢”穿过“品苑”进入书房。“松居”里书山似海,一排排的书架整齐排列,弥漫着浓郁的知识的气息。
纯一定是来看书了。
在“松庄”这几年,看书成了她一个重要的爱好,用于打发寂寞的时光,看书成为了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在书中,她可以走出松庄,翱游东部大陆,神驰古今。
至少可以让她暂时忘记恐惧。
致远决定给纯一个惊喜。
书房有几间屋,致远一进入书房,就听到一间屋子里传来一种熟悉的呻吟。
是的,呻吟,让人**的呻吟。
纯在做***时发出的呻吟。
一瞬间,致远僵住了,浑身热血上涌。
致远放轻脚步,从书架后窥视,看到了他一生都不想看到的一幕:在两个书架中间,纯衣衫零乱、下身赤lu,正与一个男人在**。这个男人长得与现在的致远几乎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正在纯身上奋力冲刺。
――这个男人就是纯真正的丈夫邹松。
纯眼光迷离,呼吸急促,嘴里喃喃地喊:“阿松、阿松。”
※※※
致远能做什么?
冲出去砍人?别人夫妻**,合理合法,他反而是外人。
可是致远还是无法接受眼前这个事实,一个自己深爱的女人竟然在与另一个男人**――尽管只有这个男人才有权力这么做。
――他自己才根本没有这个权力。
而片刻之前,他还想发自内心地对这个女人说:“我爱你”。
在短短的时辰里,他竟然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两幕:一幕让他恶心,一幕让他伤心。
仿佛一瞬间掉入了万丈深渊,又似落入了冰窖,冷气袭人。
他的心也凉透。
人恨,心冷。
※※※
致远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了。
※※※
为什么受伤的人总是我?
致远感到一种深深的悲伤和挫折。
这种忧伤的心情象雾一样,随着里面两人的节奏,雾越集越多越集越浓,浓得化不开冲不淡。这种忧伤一是对生活茫然的忧伤,二是对爱无知的忧伤,还有一种就是对这个现实世界的忧伤。
以后该如何面对纯?
致远将脸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唯有这样才会让他心里好过一点、平静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沉重的喘息、刺耳的呻吟终于停了下来。
纯低低地抽泣说:“阿松,你终于回来了,呜呜,你能会来,真是太好了。”
最难是离别,最苦为相思。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一别数月余,问君相思否,日日眼望穿,夜夜泪洗面。不求名与利,唯愿君平安,春暖花开日,偕儿待君归。”
久别胜新婚。
邹松激动也未能完全平复,一边继续亲吻着纯,一边抚摸着纯的秀发、光洁如玉的肌肤,如坠云雾,完全不能自拨,仿佛要把纯整个人呑下去。
他的眼里竟然也有泪光。
在外面这一段时期,他一直在梦想着这一时刻。
无数次的魂牵梦萦,无数次的生死关头,邹松想的就是能活着回来,再见见自己的妻儿。家才是他舒缓疲惫心灵最后的港湾,才是最后的归宿。
――回家。
是的,回家。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他。
邹松明显比致远要黑,要憔悴,胡子也比较长、头发零乱,就象一个刚从坟里爬出来的幽灵,人不人,鬼不鬼。在外既要联系收买有用之人,又不能惊动“怡和钱庄”,多日的餐风露宿,鞍车劳顿,晓行夜出,使他成了这副模样。
纯抱着邹松,非常的心痛,终于由低低的抽泣变为小声的哭诉。
※※※
致远明白了,自己确实是一个多余的人,正在准备悄悄退出去,就在这时,听到纯轻轻地问:“阿松,事情进展得怎么样?”
这也是致远想知道的答案。
于是他决定驻足聆听,这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究竟有多少阴谋,他更想知道这两个人会怎样对待他。
“非常顺利,比我事先想的还要顺利。”邹松精神一振:“一切都安排好了。”
“真的?”
“嗯。”邹松淡淡一笑:“我发现这个世界上没有不爱钱、没有不爱权的人。”
纯很高兴。
邹松说:“我用一副价值连城的‘清明沐浴图’就收买了势力熏天的演王演绎。再以一把血魔的血刀就赢得了血色领主擎宇的信任和加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