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还没有开,费人就跑了。
天玲儿果然在神眼先生住处,慕容世家的人都回去了,她留下来跟神眼学武艺。听了来意,天玲儿高兴得跳了起来。
神眼先生开始也有些犹豫,天玲儿一阵软语哀求,致远又作了保证:“不会让天玲儿有危险,只是让天玲儿开开心心和他们一起生活一段时间,神眼先生可以随时教天玲儿术艺,也可以护在她左右”,神眼方才勉强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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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啸风正闷的慌,更是一口就答应了。
斩妖除魔本就是男儿本色,他来钱庄就是为了帮致远,哪有不答应之理。
从这天起,致远、林啸风、余七、琴、天玲儿五个人构成了一个梦幻组合,他们的目标就是大海捞“针”!
这是一群快乐的、有志向的年青人,他们要去创造东部大陆的历史,开创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东部大陆的历史在后人眼里是规律是必然,在当时人们眼里是无序是偶然。
大大小小的偶然造成历史,起码是造成局部的历史变幻莫测。这些偶然往往被史家忽视,因为他们眼里只有既成事实。历史不可能假设,但历史中的偶然性或者说被当时人甚至现代人忽视的东西往往是历史的真正动力。
最好的在于最新的,最新的在于你所掌握的,你所掌握的在于你所感知的,你所感知的在于你所经历的——经历创造东部大陆。
他们有梦想、有追求、有雄心、有勇气、有气魄。
什么是东部大陆?梦想开始的地方就是东部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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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啸风在树下练剑。
钱庄后面成片的宅院里,种着很多树、很多花,有梅、有松、有竹,有一处还种着一片国槐、白杨之类的落叶树。
这些树是前任老庄主种下的,据说,他最喜爱的就是这些落叶树。
冬天到来时,树叶就纷纷飘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树身,任凭寒风侵袭,冰雪堆积,始终傲然屹立。
春风一拂,国槐、白杨又发出了绿油油的新芽。
落叶树之所以能够抗击冰雪严寒,是因为它能够很好地保护自己的根部。为了保护根部,它把自身的一部分——树叶,毫不吝惜的随着秋风撒落地面,树叶慢慢化作肥料,被根部吸收,成为再生的源泉。
落叶树深深懂得:藏在土里的树根比露在地面的枝和干更重要。春来时,光秃秃的树枝上吐出的新芽美极了。枝干渐渐长大,向天空挥舞手臂,努力表明自己的存在。
这种力量来源于根。
到了夏天,繁茂的枝叶感受烈日暴晒的痛苦,可它依然不动声色。这种忍耐是由于树荫挡住炽热的阳光使其根部的水分能得以保存的缘故。尽管骄阳似火,袒露的枝叶总要保护正在地下努力工作的树根——这使它们得以生存并蓬勃着生命。
——秋风舞黄叶,黄叶本无意,秋风自多情。
——惟有对生命的多情才能承载命运的无情。
时而落叶纷纷,时而郁郁葱葱;经受酷暑之苦也毫不介意,只要能保住根——生命的源泉。
如果舍不得牺牲,故意逃避苦难,而疏于保护根,那便没有落叶树,也不会有大千世界的滔滔风云,更不会有春日里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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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啸风失去了右臂,可是左手还在!
他在练习左手剑!
就象这落叶树,只要生命的根还在,就绝不会倒下,跌倒了一样会爬起来。
林啸风恢复得很快,却也还没有完全康复,右臂的绷带还没有拆除。可是,他已不能再等,险恶的对手不会让他等。
——很多时候,时间和金钱一样,其实都不属于我们自己。
刚失去右臂的时候,林啸风也曾非常的痛苦,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切,心里难过的几乎痉挛。练剑至少可以让人暂时忘却痛苦,他在用这样的方式,尽力克制自己内心的悲伤和胆怯。
他真的能练成左手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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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啸风用的剑叫“幽魂”。
这把剑精致优雅、轻灵飘忽、风流倜傥。剑长超过三尺,剑刃由两度弧曲而伸,成平直,剑锋的夹角由锐加大。剑身中有脊,两侧有刃,前有剑尖,中有剑首,后有茎,茎端设环处称镡,尚有剑鞘、剑穗等附属饰物。
此剑素有“百兵之君”的美称。
当初,学艺有成的林啸风带着这柄剑出家,“仗剑去国,辞亲远游”,逐东部大陆“风尘三尺剑,社稷一戎衣”,再“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动百万师”。
白马啸西风,何等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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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双眼睛,远远地看着林啸风舞剑,眼神充满了担心、关切、欣慰、爱慕。
这人就是袁梅。
她在远处的二层闺楼上,痴痴地看了很久。看到林啸风跌倒,又起来,再跌倒,又再起来,已不知跌倒了多少次,但每次都能很快站起来!
袁梅看的既心痛,又高兴,也为林啸风惊人的毅力而折服、倾倒。
女人情怀总是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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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忽然从外面慌慌张张、跌跌撞撞冲进来,朝林啸风奔去。
为了治林啸风的臂,也为了保护林啸风不受新的伤害,琴将他安置在自己的闺房中静养,自己暂时与嫂子袁梅住在一起。
如果不是琴请遍钱庄名医,用了所能找到的最好的药材,其中包括昆仑才独有的天山雪莲、高丽长白山的千年人参、西藏的虫草、云南的五种解毒名药,林啸风现在是绝对不可能在树下练剑的。
这个人还有没有都很难说。
琴一向风风火火,却很少慌慌张张,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个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没有事情做的大小姐手忙脚乱、匆匆忙忙?
林啸风收剑,来不及抺去脸上的汗水,忙问:“发生了什么事?大小姐,这么慌张?”
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针……针……针……”
“针?针怎么啦?”林啸风说:“你别急,慢慢说。”
直等喘息完毕,琴抚着胸口说:“‘针’找上门来了!”
“什么?”林啸风瞳孔几乎收缩。
“嗯,是这样。”琴说:“今天一早,‘针’就来找致远。”
“我们刚开始找他,他就自己找上门来了?胆子这么大?”林啸风有些不信。
“是的。”琴说:“‘针’现在就在致远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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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没有想到,“针”居然找上门来了。
致远住在“漏洞”原来居住的房间,一早起床,就看到了“针”。
——“针”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代表“针”的一张折好的纸筹,就放在床头,致远睡意朦胧中正在伸懒腰,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准确地说,不仅仅是看到,也是嗅到,因为这张纸筹很香,恰好就放在离致远鼻子不远的地方。
致远怔住了,伸懒腰的双臂停在半空,等回过神了,第一个反应就是:是不是遇上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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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捞针”的总部设在阿黄的酒馆。
还是琴建议的,说:“空着也是空着,反正产权属于天玲儿,用用也无妨。”余七有些反对,认为女人不是很适合在这种地方常进常出、有损形象。琴抢白一句:“卓文君当炉卖酒,李清照暗香盈袖,为什么女人不能喝酒?不能进出这种地方?”
余七立马不出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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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啸风和琴来的时候,致远正拿着纸筹,皱着眉头,一个人在哪里左看右看。见他们进来,致远很高兴,展颜说:“啸风,快来看。”
这是一张浅紫色的信筹,上面只有一个龙飞凤舞的“杀”字!落款是画的一根针。
杀人的针。
无声无息无形无故的针。
林啸风是东部大陆造纸世家,从小耳濡目染、父艺子承、薪火相传,对于造纸有特殊的研究和心得。果然,他只看了一眼,就很惊讶:“这种纸质地很好啊。”
“请说。”
“一般的纸,是用亚麻为原料,叫麻纸。”
“麻子?”琴在旁边哧一下笑出声来:“该不是一脸麻子吧。”
“哈,当然不是。”林啸风说:“西汉时期的纸大都以麻为原料,东汉也以麻纸为主,暗黄色,质地较粗糙。”
“到蔡伦时代,又利用树皮,主要是楮皮造纸。当时左伯的纸、张艺的笔、韦诞的墨,都是名贵的书写工具。此后,各种树皮纸纷纷问世。魏晋时期又发明了桑皮纸、藤皮纸。”
“哇,你可不可以说简单一点。”琴不耐烦:“直接说这是什么纸就行了。”
“我正要说。”林啸风不急不忙地说:“唐代又出现了利用某些香树的树皮造的纸,称为香皮纸。这样的纸嗅着有香气。”
“你是说,这是香皮纸吗?”致远问。
“这种纸比一般的香皮纸名贵得多。”林啸风叹了一口气:“这张纸的价值至少在百金也上。”
“这么贵?”致远有点不敢相信。
林啸风用手掌轻抚纸筹,动作很轻、很慢,仿佛在摸一件国宝:“这种纸叫丝。”
“丝?”
“是的。”林啸风说:“在纸发明之前,也用丝绸书写,不过由于丝绸本身的价格不菲,只有少数皇家贵族才能享用,这张纸虽然不是丝绸,却是用蚕丝为主要原料制作的。”
“而且,这张纸有色有香、质地细腻绵密,是在制作过程中加入紫色的玫瑰,经蒸煮、浸泡、捶打、浇纸、晒纸、砑光等多道工序,精心制作而成。”
他拿着手里浅紫色的信筹给大家看:“这种纸就叫紫丝。”
“紫丝,多好听的名字。”琴也不禁有些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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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远问:“这说明了什么?”
“这张紫丝告诉了我们很多的信息。”林啸风说:“第一、能用得起紫丝的人不是王公贵族,就是巨富商贾,说明‘针’非常富有,应当有很高的地位。”
“第二、‘针’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有品味的女人,因为只有有闲情有品味的女人才会费尽心思把纸弄得又香又有颜色。”
“‘针’也和我一样是女人?”琴半信半疑,又有些喜欢。
“十有**,我也是推测。”林啸风说:“她和你也有很多区别,比如,你就不会用这种纸。”
“为什么?”琴老老实实地说:“不过,我也确实没有用。”
林啸风微笑说:“因为大小姐要的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豪情万丈!要的是策马东部大陆的雄心勇气!”
琴眼睛放光,嘻嘻一笑。
林啸风盯着致远,眼神怪怪的:“第三、‘针’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也在犹豫不决、肝肠寸断。”
“请说。”致远说:“你凭什么这样认为?”
“凭这一个‘杀’字。”林啸风说:“书法是自我心态的铸造,是人与字的皈依。字如其人,这个字故意写的龙飞凤舞,笔墨间却还是露出了女人特有的圆润、细腻和心情。”
他说了最后一点:“第四,‘针’似乎并没有恶意,只是发点警告,让我们知难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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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不解:“为什么?”
“还是因为这个‘杀’字”林啸风解释说:“这个字根本没有力透纸背的杀气!”他暧昧地看着致远:“如果真有杀气,昨晚留下的就不是纸筹,而是人头了!”
致远忙把目光移开。
琴瞪着眼:“‘针’有这么厉害?”
“不是‘针’厉害,是我们致远厉害。”林啸风拍了拍致远。
致远苦笑。
※※
余七背着一背篓的菜进来了,天玲儿一手拿着一根糖葫芦,边走边吃,一手提着一块猪头肉,一蹦一跳的跟在后面。根据计划,琴做主厨,余七和天玲儿给她做下手,准备给大家做一顿丰盛的午餐。
我们的英雄们也是要食人间烟火——拿刀砍人之前是要先填饱肚子的,否则,连拿刀的力气都没有,还怎么去找到“针”?
琴大呼小叫:“哇,天玲儿!买糖葫芦也不给姐姐买一串,一个人独吃,太过份啦!”
“不好意思,琴姐姐,我忘了。”天玲儿吐吐舌头,把剩下的糖葫芦递给琴:“喏,你吃这些吧。”
琴不客气地吃了一个,轻轻拧了天玲儿的小鼻子一下:“这还差不多。”
“琴姐姐,好不好吃?”天玲儿仰着脸问。
“嗯,好吃,下次记得给姐姐多买几串。”琴又吃了一个。
天玲儿使劲点头:“好,下次我一定记住多给琴姐姐买几串。”
琴忽然不吃了,表情一下变得很奇怪。
天玲儿笑mimi地说:“琴姐姐,你是不是开始反胃,肚子很不舒服?。”
琴捂着肚子。
“你是不是开始有些想吐想拉的感觉?”天玲儿眨眨眼:“我一不小心在糖葫芦上洒了一些泻药,又怕你不吃,故意只放在剩下的两个糖葫芦上,我先吃的是没有的哦。”
琴秀手指着天玲儿,肚子痛得更厉害:“你……你……你这个小坏蛋。”
天玲儿很无辜:“是你自己要吃的哦。”
琴说:“我……我一定要杀了你……!”话还没有说完,她已经跳起来开始跑,向茅房飞跑。
天玲儿一脸天真:“琴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哦。”她又做了个鬼脸:“余七哥哥说了要保护我的。”
琴居然也有上当的时候,居然也有人给致远报了仇。天玲儿还在叫:“琴姐姐,下次要不要多给你买几串?”
致远和林啸风大笑,余七在一旁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琴一会出来,有天玲儿好受的,林啸风向致远使个眼色:“你们先做饭,我和致远到外面走一走。”他强拉着致远往外走:“一会见。”
一会儿里面会很热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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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出酒馆,林啸风脸色就变了,变得很严肃:“致远,你没有说真话。”
“你说什么?”
“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林啸风说:“你的警觉性这么差?深夜来一个人也会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致远说:“昨晚我喝醉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不信,你还当我是朋友吗?”林啸风作势要走。
听到朋友两个字,致远急了,林啸风为了帮助他,千里飞马而来,还为此少了一条右臂,怎么能对林啸风这样的朋友隐瞒呢?
“我说,我说。”致远忙陪笑,拉着他。
“好,那就说吧。”林啸风说:“不过,不能有一点隐瞒,这点对我们今后怎么做很重要。”
“嗯,我明白。”致远说:“昨晚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有人进来,立刻就惊醒了。”他说:“我看到了一个一身黑夜的蒙面人潜进来。蒙面人刚进来,一见我惊醒,拨腿就往外跑,我马上开始追。”
林啸风问:“追上了吗?”
“没有,追丢了。”致远说:“蒙面人遁术非常好,追到江边转弯处就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