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血亲赋予我的礼物。”
罗兰带着从容的微笑,低声回答道。蛛网般的血管从他的脸颊上浮现,呈现出诡异的黑色。但这个高傲的剑士仍然挺立着身体,而且无须借助任何依仗。黑雾围绕着罗兰盘旋,让他那双带着嘲讽笑意的双目若隐若现。此刻罗兰一如既往抿着嘴,让那对薄薄的双唇挑出令赫德熟悉角度。他以全部的力量抗拒诅咒,同时淡淡说道:
“我家族的最后一员,带着这份礼物找到了我。假如这就是我的结局,或许也不错了。不过没那么容易。我至少要等到他再来见我最后一面。”
虽然地处大陆北部,不过盖兹堡周围的土地肥沃,而且又没有什么凶猛的野兽出没,是切罗尔帝国最富饶的地区之一,也是这个国家重要的粮食产地。
这些都是致远在卡森城图书馆里的大陆地志上看到的信息。按照他的理解,盖兹堡地区民众的生活应该很不错才对。然而致远发现在一路上看到的居民,却是衣衫褴褛和骨瘦如柴的居多,他们的生活状况明显比之前见过其他地区的居民差了许多。
看着这些状况很差的当地居民,致远等人都知道美美说得没错,这里的领主看来的确不是什么好人。否则的话,这里的居民也不会显得如此困顿。
众人走在通往盖兹堡的道路上,两边都是大片已经抽穗的、看样子丰收在即的小麦田。这让致远很难想象,这里的领主要严苛到什么程度,才能把领地上的人民逼到这步境地。
致远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和伙伴们走进了一个小小的村庄。这里的人们看上去贫穷而绝望,无论是男人女人还是孩子,个个都显得非常瘦弱。人们的表情呆滞、两眼无神,看上去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毫无兴趣。
虽然很少有冒险者到村子里来,但人们对致远等人根本不多看一眼。就连原本应该是非常活泼,好奇心很强的孩子们,也因为饿得有气无力而只是呆呆地看着致远和伙伴们,再也没有其他的动静了。
一个婴儿显然是饿得急了,手舞足蹈地大声哭泣,连声音都有些嘶哑了。可是自己都吃不饱的母亲哪有奶喂他?只能心疼地看着瘦得皮包骨头的孩子暗自哭泣。
“这些村民真可怜。”众人中心肠最软的文文首先看不下去了,小声对身边的关杰道:“我们想办法帮帮他们吧?”
“应该的”关杰一向不会拒绝帮助弱者,闻言很快就道:“我们先把带的干粮给他们,然后再去附近的镇上买点粮食回来”
“一有钱就乱花,关杰还真是败家呀”唐僧象往常一样对关杰的行为抱怨了几句,然后才对致远拍马屁道:“勤劳的主人,这些钱都是你赚的啊,怎么能让他们乱花呢?”
“算了,这些村民也真够惨的。”致远的心肠可不象唐僧那么硬,看着那些村民小声叹道:“看样子再不给他们点吃的,这些人都要饿死了。”
“仁慈的主人”唐僧一向不放过任何机会,立刻夸张地赞叹道:“您的光辉就象太阳,照亮了这些人黑暗的生活”
虽然致远的脸皮已经被唐僧的马屁锻炼得很厚了,但听了它的这番话还是有些受不了,连忙打断道:“咳咳……我可没你说的那么伟大,太夸张”
在致远和宠物交流的同时,关杰和文文已经行动起来了。两人把随身携带的干粮分给附近的村民。那个抱着婴儿的母亲分到了一块最大的,她顾不上自己先吃,而是把干粮嚼碎了放进孩子的嘴里。
其他人见到这几个冒险者在分发干粮,也纷纷围拢上来苦苦哀求,想得到一点点能让自己活命的食物。
虽然致远等人带的干粮不少,但这村子里至少有近百人,他们带的食物哪里够那么多人吃的?不过一会工夫,几人携带的干粮就都分光了。而在他们周围,还有许多饥饿的村民,想分到一点点食物好让自己活下去。
“各位,请大家不要着急。”见村民们不肯散去,关杰大声对众人道:“我们现在就去最近的镇子购买粮食,保证能让大家都吃饱”
听了关杰的话,不少村民都报以怀疑的目光。在他们的印象中可从来没人这么关心过自己,就连领主大人也只知道收税,根本没管过大家的死活。
在关杰好脾气地向那些村民解释的时候,致远则拉过一个年纪稍大的村民问道:“我看村外都是很快就能收割的小麦,今年的收成应该很不错啊,为什么你们的生活会如此艰难?”
那村民正在狼吞虎咽地吃一块干粮,被致远拉住还真吓了一跳,以为是别人要抢他的食物呢。直到看清楚对方是个冒险者,这才放心地把最后一块干粮塞进嘴里,在抻着脖子咽下干粮后才诉苦道:“今年的收成是不错,但那些小麦都是罗斯-布朗领主大人的,和我们可没有一点关系啊”
“全都是领主的?”对村民的回答感到十分惊讶,致远忍不住追问道:“那你们吃什么?”
“我们把所有的粮食都上缴给领主,然后领主会从中取出一部分发给我们。”那村民显然对此习以为常,神色平静地对致远道:“领主大人大约会把其中的两成发给我们。”
听了村民的话后致远也有些惊讶,没想到这里的领主税收有这么高,居然占了村民收入的八成,难怪美美说这家伙比马克还坏呢。
要知道这个世界可不同于致远的前世,没有什么机械化耕作和高效的化肥。就算整整一年风调雨顺,农民们的收成也不会很高。在其他的领地上,领主收一半的税收已经算是很过分了。
而这位罗斯-布朗居然一收就是八成,显然把领地上的人民逼到了死亡的边缘。这点从村民身上就能看得出来,致远很怀疑要是自己和伙伴们今天不来,这里很有可能会饿死人的。
“先生,请问你们真的会给大家粮食吗?”那村民并不知道致远在想什么,他关心的只是关杰的话算不算数。
“放心,我们说话算话。”村民们的惨样也让致远心生恻隐,正色向对方道:“一会就去购买粮食。”
“那真是太感谢了”得到了致远肯定的回答,那村民感激地对他道:“全村已经断粮好几天了,要是大家再吃不到东西,一定会有人饿死啦”
致远正想安慰对方几句,却看到一队士兵在一个官员模样男子的带领下,快步走进了村子。
这些人一出现,刚才还兴高采烈的村民们立刻噤若寒蝉,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出。致远和伙伴们立刻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关杰也是微微皱了皱眉头,知道这些家伙来村子里一定没有好事。
那个官员显然也没想到会有冒险者到村里来,讶异的目光在他眼中一闪而过。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冒险者中的三个女孩子吸引住了,眼神先在修长苗条的文文身上扫了几遍,然后贪婪地落到了身材火爆、容貌艳丽的妮娜身上,久久都不舍得离开。
妮娜本就是个惟恐天下不乱的主,见状也故意向对方抛去一个媚眼,让后者不由自主地露魂授予色的表情来,这一刻这个官员模样的家伙还真起了把妮娜收为己有的念头。
不过当他看到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关杰等人,立刻想到对方是一群全副武装的冒险者,可不是任由自己处置的普通村民。要是双方真的发生冲突,自己所带的几个士兵根本不是对手。所以在狠狠地看了妮娜几眼后,这家伙还是有些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税务官大人。”在最初的沉默过后,村长不安地迎上去恭声道:“您今天怎么有空,来到我们这小小的村庄啊?”
“哼,你以为我愿意来吗?”对村长重重哼了一声,税务管鼻孔朝天地大声道:“我今天是来收税的”
“收税?”听了对方的话后村长全身一颤,试探着道:“今年的春税和夏税我们都已经交了啊,秋税还没到时候呢,您这是来……”
“我不是来收秋税的”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村长的话,税务官冷冷地说道:“领主大人要在下周开个盛大的舞会,我现在来收的是秋季舞会税。你们村子一共是十五个金币,快点交吧”
“十五个金币?”听了税务官的话后村长倒吸了一口凉气道:“税务官大人,这税太重了,比我们村的秋税还要多啊我们实在是交不出来了”
“混蛋”一听村长说交不上税,税务官勃然大怒,一脚把他踢翻在地道:“布朗大人邀请了菲利普亲王参加今年的秋季舞会,亲王殿下光临盖兹堡,这是你们所有人的荣耀你们这帮刁民竟敢拒不交税,是不是想在盖兹堡的地牢里住上几年啊”
虽然村长的额头都撞破了,但他还是苦苦哀求道:“税务官大人,我们连饭都吃不上了,实在是没钱交税啦”
完全没把村长的哀求放在心上,税务官环顾四周,目光落到了那个还在喂婴儿吃面包的年轻女子身上。他立刻一脚踢开了村长,大步走过去抢过女子手中的面包道:“看看这是什么?居然是高级的白面包你们这些贱民居然吃得起白面包,却没钱交税”
“看来我对你们还是太仁慈了”见所有的村民都在看着自己,税务官把面包扔在地上一脚踩碎道:“今天这舞会税一定要交,否则就把全村的男人全抓走”
那婴儿本来正心满意足地允吸着面包,现在吃的东西又没有了,立刻不满地大哭起来。不过他的妈妈已经被税务官吓坏了,连忙用手捂住孩子的嘴巴,生怕他的哭声引来对方更大的怒火。
小小的婴儿怎么可能犟得过大人?只见他的小手不住挥舞,但却哭不声来了。要是再被母亲多捂一会,恐怕这条刚降临世上没多久的小生命会就此消逝了。
“夫人,您不能这样”就在此时,致远挺身而出拉开了母亲的手道:“这样会闷死孩子的。”
被致远一提醒,那女子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呆呆地看着差点被自己害死的孩子,不禁抱着他小小的身子痛哭起来。
“冒险者,我这是在执行领主大人的命令”虽然觉得致远损害了自己的威信,但税务官也不想和他们起冲突,只是冷冷地提醒道:“请你不要妨碍我的工作”
“你的工作就是抢婴儿嘴里的食物么?”那边的关杰早就看不下去了,没等致远开口就抢着道:“你的所作所为完全不配一个官员的身份,简直是这个国家的耻辱”
“冒险者,你们别太过分了”税务官本来不想和冒险者们起冲突,但现在看来对方是铁了心帮助村民了,他索性撕破脸皮道:“要是你们执意帮助这些贱民,那就一起抓回城堡去”
税务官这么说除了履行职责外,另一个原因自然是妮娜了。自打第一眼看到这个妖娆的女子后,税务官的心里就象长了草一样痒痒的。要是能利用领主的力量抓住这些冒险者,他会毫不犹豫把这个冶艳的女子收为己有。
“你们可以试试看”被税务官的态度激怒了,关杰“刷”地一声拔出长剑道:“不怕死的就来试试”
说起来在以前关杰是绝对不会质疑当地领主的决定的。不过自从有了汉云城的遭遇后,他对这些所谓领主的权威就有了质疑。再加上亲眼目睹村民们的惨相和税务官的态度,更让关杰的怒火熊熊燃烧起来,所以才会公然和士兵们对峙。
看到关杰不怒自威的样子,那些士兵纷纷垂下手中的武器以示自己对他并无敌意。这些士兵欺负欺负老实的村民还行,但他们也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是一队冒险者的对手。除非士兵们在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否则他们是不会和致远等人起冲突的。
没想到自己依靠的士兵如此不堪,税务官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的,但对目前的情况却是毫无办法。他既无法制服这些冒险者逼村民们交税,又不甘心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一时之间双方就这么僵持住了。
“哎呀……有什么好吵的呀”就在此时不甘寂寞的妮娜开口了。她一面向税务官款款走去,一面向对方抛了个媚眼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非要把气氛弄得这么紧张吗?”
“难道这小妞真的看上我了?”看着扭动着腰肢向自己走来的妮娜,税务官不由得想入非非起来。
不过这旖旎的念头刚在税务官的脑中转过,他就觉得下半身一凉,连忙低头向下看去,立刻大吃一惊。
税务官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裤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割断了,裤子已经褪到了脚背上。他两条长满了金毛的粗腿已经完全露在外面,怪不得觉得下半身凉凉的呢。
税务官的裤带自然是妮娜割断的。她熟练地玩弄着手上的两把匕首,突然冷冷地盯着税务官一字一句地道:“立刻带着你的人滚蛋否则下次我就要割断你身上其他的部位了”
妮娜在说这话的同时,不怀好意的目光同时在税务官的两腿中间扫来扫去。这让税务官和他手下的士兵全都不由自主地夹紧了双腿,仿佛只要一放松自己身上就会少掉一个最重要的零件似的。
税务官完全没见到妮娜动手,就被对方割断了裤带,他自然也知道只要对方愿意,可以随时割掉自己身上任何的零件。想到这里税务官再也顾不上收税了,提起裤子就慌慌张张地往村外跑。那些士兵早就不想在村里呆了,见状也灰溜溜地离开了。
一直跑到村外,税务官才想起来这样跑了回去好象很难交差,这才停下脚步大声喊道:“你们别以为这事就这样算了,领主大人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见这家伙还敢多嘴,文文默不作声地将长弓取了出来。见到女游侠几乎和身高差不多长的长弓,税务官和士兵立刻吓得落荒而逃,谁都不想留下给她当靶子。
其实致远的伙伴们在对付税务官员和士兵时已经十分客气了。毕竟对方是此地领主的人,要是一上来就使出杀手,肯定会连累村民们的。
现在把税务官赶跑了,关杰反而有些担心了,不安地问身边的美美道:“你说他们会不会找村民报复?”
自从听到菲利普亲王会出席盖兹堡的秋季舞会后,美美就显得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同样的问题关杰足足问了两遍,他才回过神来答道:“按照帝国的法令,即便是领主最多也只能收取领民一半的收入作为税收。这位布朗先生不但收取八成税收,还收取另外的苛捐杂税,这事要是传开去对他也不会有好处。所以我觉得……村民们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关杰已经成熟了很多,也为其他人考虑得更加详细。关杰之前怒斥税务官也是出于一时气愤,现在冷静下来后也很快对同伴们道:“我们抓紧时间去附近买点粮食给这些可怜人吧,要是这里的领主实在不愿意放过他们,那笔税金我们替他们交掉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