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雷看杜五强要出门,又叮嘱:“最后买虾,买了赶紧回来。”
叶信水撇撇嘴,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冲口而出:“她稀罕吗?”
杜雷抱福妞起来,跟她玩了一会儿,回头商量的口气:“今天他们都在,福妞我来照应,你回去歇着吧!”
叶信水赶忙举起双手:“好了好了,那话我收回,她来了我当没看见她,我不说话,行了吧!”
杜雷有点皱眉,但还是放缓声音:“林曦每年今天都来,为什么?再说这事不能只怨她,苏哲他也有责任。每次她一来,你就这种样子。你不对!”
叶信水不回话,转身光动嘴不出声的腹谤。
林曦拉起福妞的小手,仔细的看看指尖,末了示意杜雷出来。
“缪医生要从美国回来了,咱们再去查一查,如果能早做的话,就早点做。”
杜雷点头,应声“好”。他有近一月没看见她了,不觉端详一下,仍觉她清瘦如昔,但神色上却似多了些明快,于是心里也舒畅。
林曦呆看会儿路,想抬眼又抬不起来,只低低的问了句:“他和你有联系吗?”
杜雷一时没回过神,好一会儿才明白她是问谁,他想着得赶紧接话,但张开嘴又发现原来并无话可接。“没有……”林曦什么都没变,腰挺得很直,颈项半垂着,半长的头发扎了一个马尾,些许碎发绕在耳后,但他总觉得他“没有”出口的瞬间,她身上消失了一些什么,以致于现在的这个林曦看起来很累很无助。
“哦。”杜雷拍一下脑袋,“春节时他寄了卡片给我。”
“他,好吗?”
“额,应该好吧。”杜雷听她的语调很慢,里面带着许多他分辨不出的东西,他心里起了一种急,就像他非常想做好一件事,但又不知如何去做,而这件事又是那么的重要。他忍着搓手的冲动,平静着声音说:“要不,你看看去。来吧。”说完,转身就往屋里走。
林曦开始迈不出腿,但第一步一迈出,后面就不由自主的越走越快。
林曦看眼前四张卡片,她先拿起最后的一张,打开,除却抬头和署名,中间只余短短的两行:
“我很好,勿念。
唯愿你们也很好。”
杜雷轻轻退到门口,“外面好像有事,我去看看。”林曦刚要应声,他就不见了,门也随即带上。
林曦心头一松,迫不急待的打开第二张,是大差不差的两句话,另多四个字:“新年快乐!”。
再看第三张。
“杜雷:又是一年,我依然很好。不知钟山的天空是否还明净高远,不知我最怀念的容颜是否会一如往昔。记得我的托付,使我安心于此。”
林曦平息一下呼吸,打开最初的那张。
“杜雷,你知道我最珍爱的是什么,所以,再托付你的,还是如此。我羞惭我无法坚持,但离开是我最好的归宿。譬如前尘了断,再世为人。然而我的心始终和你们在一起,万里关山,涛天海浪,挡不住我回家的心念。也许我会迷失方向,在想起方毅时,你也一并呼唤我的名字,那样,我就和你们在一起。苏哲”
等林曦听见外面唤她吃饭的声音时,她突然觉得怎么也擦不尽脸上的泪水,她不能坐着不动,又不能就此出去,正无措间,就听杜雷在外说了句什么,而后再无人喊她。她缓口气,再依次看一遍贺卡。这次是从前往后,由繁至简。看着看着,她心里好像绷上了一根弦,不知怎么的一颤,立时割得她四分五裂,痛不欲生。
没等他们吃完饭,林曦告辞而出,杜雷知她需要时间平复心情,遂也不强留,众人虽看她脸色不对,但杜雷已经那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叶信水看着林曦身影出门,忽想起什么,于是将碗一放,抬腿往杜雷的卧室去。杜雷赶忙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杜雷本想抢前一步收起信封,但看叶信水回眸瞪着他,满是不服和愤慨,遂慢慢的缩回手。
叶信水一封封看完,往手中一合,敲着桌子笑:“我说她怎么红鼻子红眼睛的呢,原来是苏哲忘记她了!哼!活该!”
“你说什么?”杜雷一下子转不过弯,“苏哲忘记小妹了?这怎么可能?你别乱说话瞎掺和。”
叶信水得意的斜他一眼:“我怎么是乱说,你看看,这两年他根本提都不提林曦了,不是忘了是什么?”
杜雷直摇头:“苏哲不用每次都提的,他嘱咐我的我都记得,他不会忘记小妹的。”
叶信水吃吃笑:“那林曦哭什么哭?”
“小妹是看得难受吧。”杜雷拿起第一封,垂头看看,片刻又合上,“我每看一次,我就难受一次。”
“她才不会呢!”叶信水不以为然:“苏哲根本就是她赶走的,她难受什么?”
杜雷瞅她一眼,虽然不说话,但她看出他对她很不满。叶信水来气,想到外面人多,不好发作,遂负气着说:“我走了,你记得给福妞吃药。”
杜雷听她提福妞,心里倒又有歉意,看她头也不回的往外去,想喊终是没开口。
叶信水出来,一时不知该往哪里去,再想起方才看到的苏哲的话,尤其是提及方毅的那句,不觉悲上心头,眼泪直滚下来。她站在路边哭了好一会儿,越想越气,遂把脸一抹,抬手叫车。
没走多远,她忽发现人行道上有个人走走停停的,正是林曦。她赶忙叫停,下来尾随而行。
走到中山东路和陵园路的交叉口,她看林曦停了很久,似乎拿不定主意往哪儿去,最后,她还是沿着中山东路上了卫岗的大坡。叶信水走得一头汗,心里更气上百倍,但又舍不得不跟着,遂眼冒火星的瞪着她的背影。
就在叶信水以为林曦要回家,准备上前截住她的时候,林曦忽的一拐,进了一个小巷子,她赶忙紧跟着进去。又歪七扭八的绕了一大圈,再出来,居然就到了苏哲的那幢楼下。叶信水估计如果从大路走,至少能近一半,看来是被她发现了,存心引她多跑腿。想到这里,再也忍不住,遂大喝一声:“林曦,你给我站住!”
林曦本就有点晕晕乎乎的,听见声音怔了半响才回过头,这会儿叶信水已三步并两步的赶到她眼前了。
“你!你喊我?”
叶信水厌恶的一皱眉:“你装什么呀?你不早知道我跟着你了。”
林曦对她也是说不出的心烦,当下也不想辩白,只冷淡的看着她。
叶信水看她脸上哭痕尤在,不觉又升起火气,遂尖着嗓子讥笑:“林曦,你千方百计的逼他走,怎么到如今还没嫁进豪门呀?是不是嫁不进去了,又想吃回头草了?”
林曦觉得她并不生气,但双手却抑止不住的抖起来,“叶信水,你最该管好的是你自己!少些自以为是,少此三心二意,或许杜雷还能喜欢上你。”
要在平时,叶信水一听这话肯定能跳起来,但今天她没有,因为她看出林曦真的失常了。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在那两个人的苛护宠爱下,她总显得优雅从容,即使生气,最多也是皱下眉头,然后不去理睬,断不会这样声嘶力竭的与她对吼。于是,她笑了:“你放心,杜雷是一定会娶我的。因为他就在我身边,我看得见摸得着,而且,他又不是豪门的公子哥,他不会喜新厌旧。”
林曦看着那张得意的脸,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她一字一顿的责骂:“你真不知羞耻!”
叶信水本想不在意,但被她的目光和口气激得火起,她上前一步,几乎贴上林曦的脸,“谁不知羞耻?谁都定亲了,贪图富贵又毁婚?结果嫁不进豪门,哭哭啼啼又来寻旧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