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叶城东花子洞,历来是城中乞丐聚集之所,连“花子洞”这个名字大概也是由此而来。这些叫花儿日日沿门乞讨,更会手拿竹板、三五成群到各商家、铺户强索恶要,久而久之,花子洞附近的民众纷纷迁走,只留下空屋座座,这里便成了当地帮会流氓聚居之所,治安最是混乱不堪。
然而终究是屋少人多,最后能够占据下一间屋子的,无不是当地有些根底势力之辈,例如化金帮堂主赵寺,此刻,他正乐呵呵躺在自己漏风的破屋里,高兴得几乎睡不着觉。
他高兴,是因为东家没在乎他没有把那两个青年打死,如数把十两银子付给他了!
赵寺知道,这是东家看中了他的能力,说明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有合作,就有钱,有钱了,孝敬帮主,他朝副帮主的位子就又近了几步。
想到这里,赵寺不禁倍加得意。说起来,他其实没什么特殊本事,刀枪棍棒样样不会,捉打擒拿个个没学,能混到今天这地步,全凭他一股子机灵劲。
比方说,在化金帮最初成立的时候,全帮只有几十个乞丐,帮里弟兄们天天躺到街上去要饭,无非是混吃等死。他却特别有心地注意到,弟兄里面有个矮瘦乞丐,化到的东西总是比别人多上一些,因此他几次设局,哄着这个性格憨厚的乞丐于二横把自己当成了知己。
最后,在某一个傍晚,于二横终于在酒后向他吐露了自己讨钱的秘密:
“其实你仔细看咯,人家给乞丐饭,也是挑人的咯。越是穿得破的,少的,就越愿意多给你点咯,顶好是大冬天,你穿件又破又薄的,光溜溜出去,人家就多给你咯。”
赵寺忙盛上酒,道:“可是,哥呀,你冬天穿少了,不冻的上嘛。”
“哥我教给你咯。你出去讨饭之前咯,先买一斤好烧酒,和一块红矾,到屋里脱下衣服来,用棉花沾酒,往身上擦红矾,擦完了之后咯,再拿一点点红矾,放到酒里,最后把酒喝下去。嚯,不大功夫,红矾与酒性都发咯,那身上如火炭般热,你就是想穿衣服也穿不住咯!”
赵寺闻言大喜,加倍好哥哥,好哥哥地叫着,于二横一杯酒、一杯酒地喝着。
喝完这一场酒,于二横就死了。
酒里能下红矾,当然也能下毒。
第二天,化金帮里讨钱最多的人,就变成了赵寺。
正是依靠着这个法子,赵寺后来步步高升,变成了帮里的堂主。就连前日哄骗那两个青年,赵寺也没落下这一步,只穿着一件破旧布裘,就在寒风扑朔的大早上,骗那两个青年,自己是不畏严寒,沿街找人为妻子救命呐,果然哄得两青年动了恻隐之心。
可他烧酒下肚,只会一身热劲无处发,哪里会冷来?别看他穿得少,后来把两青年绑起来踢,没人比他下脚劲更狠,没人比他下脚更痛快!
更值得一提的是,他这次办事,又是借用了于二横的名字。这样做会让他有种又在欺负自己那个“好哥哥”的快感,反正他的“好哥哥”的命都给自己“化”去了,那死了,再让自己利用一下有什么不好的?
谁让他是个老实人呢?呵呵,就像那两个傻傻相信他谎话的青年一样,老实人就该死啊!
赵寺咯咯笑着,就枕着茅草睡着了,茅草里有他的十两银子,梦里有他的副帮主位子。
光明未至处,皆恶鬼乐园。
冬夜之中,却隐隐有了雷声。
“见了鬼的老天爷。”赵寺模模糊糊地嘟囔了一句。可惜他最后也没有睁开眼。如果他这时睁眼的话,一定会发现从他隔壁,躺了他十几个堂里手下的屋子里,居然照进来非常微弱的亮光。
这亮光来自叶子启。
七八片浮在空中、而且静静燃烧着的叶子,宛若鬼火一般,照得叶子启和顾峰的脸庞忽明忽暗。这时赵寺的手下几乎都醒了,却连大气也不敢喘,因为昨天被他们痛揍一顿的两个青年,这时正在“鬼火”映照下,宛若鬼魂一般地站在这里。
叶子启竖一根手指遮住嘴,发出“嘘——”长长的一声。
房里的乞丐愈加不敢说话了,而先前唯一一个差点叫出声的乞丐,这时脑袋和脖子已经分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