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令下达,黑棋弓手立刻从背后抽出金镞,张弓挽弦,向着三十丈外的骑兵一箭射出!
那骑兵也不纵马躲闪,只摆动长枪,大哼一声,便将箭矢扫开。
随后,骑兵猛策缰绳,黑马便朝着弓箭手迎风骤进,弓手见状,连忙搭弓再射,可战马冲起来何其迅捷,这回连马尾巴都射不着了。
骑兵举枪直突,弓兵想要收弓躲开,终究来不及,便被一枪刺破轻甲,血液喷涌,在地上打几个滚,眼见是起不来了。
点将台上,令官马上举红旗,喝道:“红胜!”
四周岗楼上,立刻喧声大哗,称赞这一幕骑兵表现强勇。而呼声最响亮的却是军队那边,一卫士兵纷纷欢呼——三大卫所素来较劲,有压别卫一头的机会,当然会全军庆祝。
点将台上,有侍从官走到珍玉棋盘前,将黑棋“弓”棋收走,百城霜见状,不满道:“明明是我吃子,最后却是我的兵被打伤下去了。这样规则,棋下得还有什么意思?”
百城炅道:“霜儿,你哪里懂棋呢?”
百城霜道:“请父王赐教。”
百城炅乃伸手指向棋盘中央一条分界,说道:“此界名为‘洛河’。三百年前,有穷国主‘霸王’少康同离国主‘赤王’侯忌争霸灵州,旷日持久,不分胜负。最后,两国怜百姓疲苦,歃血盟约,以洛河为界,中分灵州,永不践越。约成之后,少康返国,侯忌即刻渡河偷袭,将少康围杀于定野,自此开离国三百年江山。
后人以此事为本,制‘棋’以拟古,红棋代指离国,黑棋代指有穷,中界代指洛河,所以下棋永远是以红棋为先手,车马移动,各有定规。
可是这规则变变又如何?从棋盘上第一颗棋子过河开始,最重要的那条规则其实就已经打破了。不择手段,唯胜而已,这才是棋局上唯一的规矩!”
百城霜闻言,不再言语,又专心看棋。
“嘿嘿,我就说拿‘弓’打‘马’实在是一个臭招,这放在棋盘上可以,放在武棋上,犯忌得很呐!”
校场岗楼上,唐府众人所在,唐家三子唐颜眉飞色舞地在那里比划。
一旁的唐菀蝶听着面露忧色,道:“你有什么好高兴的?你倒是先说说,为什么吃子的那一方,反被人给抬下去了?”
唐颜道:“武棋就是这个规矩,你要吃哪颗子,就得出人和那颗子打,打不过,不仅别人的子吃不成,还得把自己的棋子搭进去!”
“那直接让这三十来个人互相打不就成了?”唐菀蝶皱眉道:“还摆出这么大阵仗,说成是‘下棋’干什么?附庸风雅!”
“不然。”唐颜道:“武棋还有个规矩,凡是被吃的一方,必须守过一招以后,才能开始反击。所以棋艺也是有作用的,就是能够把握先手优势。任你再强的高手,一直被动防守,几颗子攻下来,总能打得你筋疲力竭、负伤累累。这比的不止是棋艺,更像是考较战场指挥的本事哩!”
“那……你刚才说‘弓’不能打‘马’,又是为什么?”在武棋这方面,唐菀蝶不得不承认,离家四载的她确实比年年来看军演的唐家兄弟们知识欠缺不少。
“这就是兵种相克的关系了。”唐颜侃侃而谈:“这棋盘方圆百丈,看着挺大,其实‘车’、‘马’一冲起来,一霎间就能冲到边界。弓兵靠的是距离优势,打步兵还能多射几箭。对上战车、骑兵,一击不中,立刻就被拉近距离,都没有第二次射击机会。所以说,用‘弓’去吃‘马’,虽然有个先手,却是极冒险的事。不过话说回来,对付‘马’、‘车’这种强子,用谁对付也不合适,只能同样用‘马’、‘车’去应对。”
“那要是‘卒’兵……”
“哈!‘卒’子只有一副轻盾轻甲,当然是谁都能杀——哎哟!二姐你踩我干嘛?”
唐菀蝶不再言语,只是俯视着棋盘,面露忧色。她心里有些后悔支持叶子启来参加武棋了。之前,她从师姐那里,只打听到“武棋”是个升官进位的机会,以为这会让叶子启和自己更加“门当户对”。却没想到,结果竟是在这么危险的棋盘上当一颗“卒子”。
可是,又有哪个姑娘不希望自己的男人能够在万众瞩目下大出风采呢?
校场中,叶子启望着黑弓兵被重伤抬下去,也一样暗暗心惊。
如果是在与蛮族的战场上,再危险也没什么。可是,这只是一场演习而已,为了这种薛义口中“博人一笑”的表演,而重伤甚至身死的话,他一定会后悔的。
看到迫在眉睫的危机,叶子启终于感到了怀疑:自己来武棋是不是太鲁莽了?面对着众多红棋武士不善的眼光,他莫名地升起不安的感觉,他又想起了方士许万的谶言“命犯桃花”,他甚至还把顾峰拖了进来……
可是……可是……
“弓七进四,吃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