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被周处驳回的田二诧异非常。
“剿灭覆龙帮自是应该,但这些黄金,咱们不能留!”周处的语气异常坚定有力,丝毫不会让几人怀疑他说这话的决心。
刚被田二安抚下心来的老三老四闻言,便再次焦躁起来:“大哥,这是为何?”
周处不回答这话,而是冲着田二问话:“老二,难道你忘了,此次出兵攻打覆龙帮,我俩是以何条件说动的县令县尉?”
田二脸色一变,好像是回想起了些什么不愉快的东西:“咱们说的是,若此次出兵能攻灭覆龙帮,则县令得覆龙帮劫掠抢来的财货,周县尉得剿灭覆龙帮的实际功劳,县令县尉二人皆有利可得,则剿灭覆龙帮定矣。”
“那你可知,县令若得到这些财货,会拿来做什么用?”
田二说道:“大哥这话问的没头没脑、好无道理,得了财货还能做什么?田地、屋舍、华服、锦食、美人,或者是去捐官买前程,人家想做甚就做甚,跟咱们一群游侠有什么关系?”
“二弟,远了咱们不说,反正咱们五个人,是整天在江都附近这片地界上混的。你就想想江都县这三年来在闻县令治下的光景,重修城墙、清理淤地、整饬河渠、打压豪族、奖励稼穑、完善法令…江都百姓在闻县令的治下,虽不说有多富裕快活吧,可也称得上是安稳自在了。如此,你觉得闻县令是你说的那种,掉进钱眼里的人吗?”
田二被这反问一滞,略微恼怒的说道:“我自是没有大哥的慧眼独具…可政务是政务,人心是人心,大哥怎么就知道,闻县令他得了这些财货,不会去贪图享受、不会去巴结上官,买个大好前程呢?”
“我当然知道他不会这么做。而且,我还知道,闻县令之所以索取这些财货,是为了以此来填补江都县上缴征北将军幕府的赋税缺额,是为了县里财政能养得起、养好那八百县兵,是为了不再受县中豪强大户的掣肘,可以随心所欲的施政安民!”
田二稍作沉默,又问周处:“大哥所说这些话,是从周县尉那里听来的吗?”
“嗯。”周处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田二继续问他:“左右这里也没什么外人,就咱们五个兄弟,大哥内心是怎么个想法,可否与我们几个兄弟说一说?”
周处深深地看他一眼:“走,撤回去回去再说。”
“好。”
五人一起悄悄地离开了苇丛。
小船正往湖南岸飘,走马观花的看着面前宏伟的江都县城,周处发出感慨:“若是在承平年份,江都定是处比现在还要繁华的好居处。”
“江都一县二城,共一万五千余户,七八万民众;更兼地处南北之交,运河之口,渡过了江,往西百十里地就是金陵府,水运便捷、往来商旅络绎不绝。如此大县,哪怕是放在中原州郡里,也不能算小了吧?在大哥眼里,竟然还不能算繁华吗?”
“唉!”周处一声叹息,后说道:天下三分的局势就摆在那里,明明是分属敌国,还说什么中原州郡呢?”
“这…说的也对,放在咱们东楚,江都确实算数得上的繁华之处。”
“二弟,我知你是北人出身,若叫你看来,江都是在咱们楚国,做个繁华大县好,还是放在整个九州东南,做个南北交流贸易的商业都会好呢?或者咱们更直白一点说,如今这鼎足三分的天下,是维持不变的好,还是重新归于一统来得好呢?”
连想都不用想,田二便直接开口说道:“这还用问,当然是天下统一的好!”
“善!”周处一拍手,随后再问:“那我再问你,你说,若是天下真要重归一统,是北齐灭掉咱们楚国和伪汉好,还是咱们楚国掐灭伪汉、北上灭齐的概率更大?”
“这……”田二不说话了。
看他窘迫的样子,周处也并未为难他,而是扭过头,继续问他身后交换摇橹的三兄弟:“三弟、四弟、老幺,你们不要光听我与二哥说,你们也可以说说自己的见解。”
老幺正摇着桨呢,闻言首先憨厚一笑,开口说道:“俺懂得没有二哥懂得多,就不插话了。”
老四先是看他亲哥一眼,才说道:“我也听不懂大哥跟二哥这是在说什么,就不言语了。”
周处向老三看去。
在心中斟酌良久,老三说道:“我听着,大哥跟二哥说的这些东西,跟咱们扯不上多大关系,也不是咱们能插手左右的…不如咱们还是说说该怎么消灭覆龙帮吧。”
周处失笑而对:“好,三弟莫急,等会咱们就说。”
“是。”
田二本来也没有指望三人能给出什么出人意料的惊艳回答,遂只是继续问周处:“大哥就不要在此说谜了,还是给咱们兄弟讲讲你的看法吧。”
“照我的看法,自然是咱们楚国能覆灭伪汉,北上亡齐最好。”
“嗤——”田二嗤笑:“这话跟没说一样,可是咱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唉!”周处又是惆怅一叹:“对啊,咱们都知道,这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但是,哪怕知道这不太可能,难道咱们就不去争一争、搏一搏了吗?”
“当然不能!”这回田二不再嬉笑,而是斩钉截铁的说道。
“二弟说得对,不能!不光咱们知道不能,东楚国治下二千万百姓、数十万带甲虎贲、朝堂诸公、乃至楚国天子,更知道不能!为何?因为北齐大军一到,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不会屠城、不会抢劫、不会掳掠妇女;朝堂诸公也不会将家传数十上百年的富贵前程拱手让人生杀予夺;孙氏天子更不会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宗亲周全赋于敌人之手!所以,他们才要带着楚国三州数十万军士、二千万百姓一起灭西汉、一起抗齐!”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战事一起,不就到了咱们施展本事的时候了吗?”才说出这句话,周处深邃的眼底便瞬间狂热!
田二也被周处这富有感染力的话语带动了情感。当然,生在眼下这么个混乱大世,二十啷当岁的年纪,听过了许多风云人物建功立业的光辉事迹,本身又是做所谓绿林游侠的,他当然也不会是什么安稳守本分的人物。遂见他诚心一礼,认真求教:
“二弟愚钝,还是不太明白大哥的意思,请大哥细细说来。”
“我的意思是说,咱们淮南这地界,北面是淮水防线,直对北齐徐州军大营,南倚大江天险,隔断、护卫着金陵城,说是当今楚国最重要一片国土也不为过。朝堂诸公当然也是明白这里情况的,遂让征北将军驻扎在了淮南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