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闲月捏着粉帕,语气生硬道:“兄长,闲月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怎么了?是不是今日晒太阳晒狠了,头晕?”姜奉云关心道,姜闲月淡淡嗯了一声,便带着几位丫鬟下楼。
留下原位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兄长。
她走得急,背影也笼着股阴霾。一闪而过,落在卫景修的眼里,还没开口,身边的江肆立刻答道:“说是身体不舒服,先回府了。”
说完,卫景修断然起身追了出去。
巷角里,姜闲月还未上轿,几个丫鬟拿着帕子替她挡住骄阳。
身后门框里突然出来个男人,脸上有些急色,正是卫景修。
“听闻小姐身子不适,是不是茶楼的人侍奉不周?”
听见温厚低沉的嗓音,姜闲月回头。
这还是头一回离那家喻户晓的少将军这么近,他比自己高一整个头,肩膀宽厚,穿起寻常的常服也比别人俊逸许多。
卫景修的皮肤不似那些公子精细,而是晒得均匀的小麦色,配上深邃的双眸,眉宇里的沙场豪气几乎欲出,组合在一起是别样的风情。
但姜闲月自小读书,又是温国公府的小姐,什么人什么事她都见识过,单单不会因为一张脸而忘记了刚才的羞辱。
“闲月区区一个姑娘,怎敢打断将军雅兴,请回去听戏吧。”说完,姜闲月便要上轿。
“如果是别人,我自然不在意。”
本是句贴心的话,可巧刚刚那婢女才对姜闲月说了那些。她立刻回眸,眼里带着怒气。
吃了一记冷眼刀子的卫景修顿时愣住,姜闲月什么也没说,上了轿头也不回。
那轿子窗帘的穗子乱飞,半晌淹没于人群里,尘土飞扬了半天,才悄悄落地。
卫景修攥了攥拳头,身后的江肆赶忙从里门跳出来。
“将军,方才奉茶的是胡桃。”
胡桃,是自小由母亲挑过来伺候的丫头。平日里倒是尽职尽责,偶尔听见她教训底下的奴仆,说起来话来也牙尖嘴利,不堪入耳。
想到这些,卫景修一把火从肚子里烧到头顶。
未等戏结束,黄昏时刻胡桃就被押到院子里跪着,远远听见她那掐嗓子又是哭又是骂。
“你们敢这样对我,看将军回来不把你们剥了一层皮!放开我!听见没,贱蹄子!……”
卫景修背着一只手从走廊尽头过来,眼神阴鸷,走路像是带着一阵狂风,所及之处皆粉末。
“跪下!”他冷冷地喝一声,胡桃挣扎的手立刻僵住,整个院子顿时鸦雀无声。
胡桃双眸含泪,嘴唇哆嗦着被咬住,男人直立背对着她,一旁的江肆恭敬地站着。院子里围着好几拨奴仆,管家更是面露难色。
“本将军让你奉茶,你与温国公府的小姐说了什么污言秽语?”
霎时,胡桃神情一滞,眼珠子慌乱地不知放在哪里好,只能求助似地看向江肆。
江肆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冷淡淡地垂着脸,一手握着剑柄,像是随时等待将军要杀要砍的发落。
“奴婢……奴婢只是……只是说将军请她看戏,别的、别的再也没说了……”
胡桃年纪也不大,卫景修说不上宠她,只是平日里懒得管她如何苛待下人。如此置之不理的次数多了,胡桃便有些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扯完谎,只见卫景修朝江肆的方向摊开手。那抹银色的剑身顿时抽出来,胡桃大惊,院里其他人也惊掉下巴。
“将军!将军……奴婢、奴婢听夫人差遣过来,自小服侍,绝无二心,自打夫人去世,按着夫人的遗言,纵有过错,请您看在胡桃辛苦伺候的份上饶过这一回吧……”
她吓得眼泪断了半截,忙匍匐在地上,两只手卑微地伏在卫景修脚边,指尖不敢碰着他,嘴巴也吃尽了地上的土,说话都带着干巴巴的语气。
这些说辞是卫景修母亲教的,胡桃时常拿来挂在嘴边。
片刻。
卫景修回眸冷冷地注视她一眼,“扰了姜小姐清听,明日你随本将军上门给她磕头认错。”
“是、是、这是奴婢该做的。”
说罢,卫景修将剑狠狠摔在胡桃手边,哐当一声,锋利的剑身落在土里,又把胡桃吓得浑身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