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湿淋淋的脑袋,在保安亭旁的道闸口向马路瞄去。
校车大巴缓缓驶离,高高的尾窗内,女孩的背影越来越小,她手背挽着黑发,正用天蓝色发带装饰发型。
就当洗了个澡吧。
实际上这般沸腾的热气烘在全身各处,体感温度并不如人类那么强烈,陈凡伸出舌头,调节体表温度。这是一股神奇的感受。
他虽是人类的大脑,却实打实感知嗅觉的无限扩张,以及动态视觉的变态提升。兴许是自己太小的缘故,车轮在数十米外滚动的震感,能从脚掌传递到神经中枢。
超出他认知,也值得庆幸的是,他上辈子不知哪听来的,狗的世界为黑白色,可从这辈子打眼瞧着每一方微小事物,消防栓的橙色,天际的湛蓝,草坪上屎壳郎的棕色,甚至是公园里妈妈抱着婴儿朝草地发射的黄色水箭,都与上辈子认知无异。
也许是补偿机制吧,陈凡自认为老实了一辈子,到头来坠入了畜生道,实在是冤枉。好比在佛陀面前讲以马内利,在上帝面前念阿弥陀佛,陈凡带着前世记忆重生为狗这件荒唐事,恐怕只有孟婆才能解释明白。
啃完最后一角切糕,一阵热风刮过陈凡,他的黑毛逐渐蒸腾水汽,很快干了起来。
实话实说,陈凡并不想流浪街头,他很想安静地寻觅一个主人家,好好安顿自己一生,但基于前世的认知,许多家庭对待养狗,并不是多么上心,养到大了之后或许变得逐渐敷衍,喂些带刺的鱼肉剩汤,没准落个胃穿孔的凄惨下场,这真的并不算少见。
而且,看家看门,也不是陈凡愿意做的。甚至被囚禁在铁笼子一辈子的可怕惨状,他光是想想都要尿了出来。
所以他不愿去宠物店,他作为人类对自由的阈值,是最大的阻碍,估计怎么也无法降低至猫狗所被束缚的‘自由’程度。
不过,再不济也可以纳份合法投名状,投奔到兵哥兵姐的怀抱,摇身一变成军犬,防暴犬或缉毒犬,纵然存在危险,但也比饿死在臭水沟强。
我爹呢?
没了,陈凡自嘲地想,自己作为还需哺奶的小奶狗,一睁眼便是在公园一角的回收垃圾桶中,还是被小娃娃倒掉的ad钙奶空瓶子砸醒的。
我妈呢?
早无影无踪啦!陈凡跑到一家商铺门口,在一堆牛仔裤的堆里停了下来,那儿立着一块落地镜,镜子中映出了一个小黑球。
他已经做好了自己是串串的准备,人生无望,狗生也想过得体面,起码不能长得太丑。
还是太小了,看不太出来啊。陈凡转身摆几个pose,瞅见自己的尾巴像根短天线,很轻易控制着摇摆。
但是能够判断,浑身的黑短毛十分纯粹,没有杂毛,而四肢和头相算是骨量大的那一类吧?再一看眼睛,干净澄澈,没有泪沟,鼻子不存在粉斑,身为野狗,浑身似一块黑玉,一点伤口也没有。
陈凡有些陶醉其中了。https://
以上辈子有限的狗知识来看,自己这幼年形态像是德国黑背,可能接近罗威纳?不过硕大的脑袋注定了自己没有杜宾血。
总之不是梗犬或者獒犬,更像是狼犬的后代。
不过就算不是杂交串串,是正统培育犬,从某种程度来说仍然是串串,祖上三代在东欧小国出世,没准祖上六代在拉美某犬舍了,估计往上数百年,祖宗是高原出来的狼王呢?族谱可是遍及全球的。
他上辈子见过农村的大黄,压根不长自己这样,把自己从华国田园犬的族谱划掉。
陈凡忽然自信起来了——他要给自己定价。
只要去一家合乎正规的宠物犬舍,展示稳定的性情,活跃的性格,作为幼犬而拥有良好的伴侣特质,加上敦实可爱的长相——这已经从几个女孩口里印证过了,售价不就直线上升了吗?
定价高端,潜在买家便是拥有一定财力的金主,这类家庭想必殷实,起码保障了饮食,不被当作看厂的狼狗而批发出去。
有想法了便要付诸行动,陈凡趁店主不注意,从他胯下溜出了店门,瞅准左前方不远处的报刊亭,迈起小步子前进了。
报刊亭一侧的架子肯定有城市旅行指南,找家正规登记在册的犬舍,想必不难。
……
2010年,9月5日,羊城市地湖区,晚上21点整。
这是陈凡在宠物犬舍外的街角上,从墙壁上的电子年历得出的时间讯息。
这儿的街道人来人往,形形色色的人群随霓虹灯照映,变得各不相同,又各具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