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瑾沿着城墙疾走,仿佛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追逐他似的,他身高步长,不一会儿便到了城墙拐角处,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身后紧跟着的康怀贞赶紧收住脚步,差点和他撞了个满怀。
“城内存粮还够军士多久食用?”
“就算如现在这般吃个半饱,最多也不过够用半月而已。”
“那兄长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已经有十来天没有消息了,只怕……”康怀贞说到这里闭住了嘴,但脸上忧虑的神色已经将他心中的心思说了出来。
“周围近百里的城镇要么为汴人所据守,设防坚固,一时攻取不下,要么已经空无一人,没有粮秣可供夺取。要想打到粮食,只有突破对方的防守,南下到徐州那边了,可相距百余里,往返非短时间能够赶回。”说道这里朱瑾顿住了,两眼炯炯的盯着康怀贞。
“在下愿领兵出击,还请使君恩准。”康怀贞听到这里,以为朱瑾是要自己领兵出城打粮,的确如果此时不趁那葛从周领兵北上支援魏博镇去了,等宣武大军回来,他们就会被饿死在这兖州城中。
朱瑾却摇了摇头,道:“我不是要你出城打粮,我兖州军中大半都是步兵,城外大多都有汴兵设防,只有用骑兵才能冲过,快去快回,到南边去打粮。”说到这里,朱瑾抬起头往西北方魏博镇那边看过去,仿佛昏暗的天色后面隐藏着一只什么巨兽。
“河东兵都是骑兵,可那些河东兵大半都是塞外杂胡,桀骜不驯,若无重将决计无法压制的住他们,我的意思是亲自领兵去打粮,你留在城中坚守。”朱瑾收回视线,紧盯着康怀贞的眼睛。
场中的空气仿佛已经凝固了,这兖州城中兵士不过万五,朱瑾若是出城,自然要带走大半精锐,若是宣武大军赶来,守城军若是野战,众寡不敌,若是守城,却无粮食,军中辎重,将佐家属又大半皆在城中,就是要跑也来不及,守将恐怕就是一个必死之局,要说出城打粮是九死一生,那留守兖州城就是十死无生。
“在下谨遵军令,若是那宣武大军来了,在下定然竭忠尽智,死而后已。”康怀贞脸色变了几变,到了最后还是镇定下来,躬身行礼道。
“那倒不必了。”朱瑾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只有两人才能听见:“若是你抵御无力,便降了那朱三吧,那厮虽然好杀,倒也爱才,像你这等良将,他还是会留下来的,也好护住那些投降的将士眷属,省的他们和我同甘共苦这么多年,倒落得个没下场。”
听到朱瑾这般说,康怀贞脸色大变,口中只是连说不敢,也不知他是说不敢投降还是不敢按照朱瑾方才吩咐的那般做,朱瑾却自顾离开了,丢下康怀贞独自留在那里。
兖州河东兵军营位于城中东北靠近城门处的一块空地上,自从泰宁镇和宣武镇构兵以来,河东李克用就不住的越过魏博镇派来援兵,陆续加起来竟有七八千人,而且这些都是骑兵,是个十分惊人的数字,许多南方藩镇倾尽全力也不过两三千骑罢了。经过多次激战损失,加起来也还有近五千骑。
此时河东兵军营守备松懈,士卒懈怠,毫无昔日在李克用麾下“鸦儿军”的威风,现在他们在外苦战逾年,身困孤城,返回故乡河东的道路又被切断了,士气已经是低落到了极点,连守门的士卒都斜靠在一旁打瞌睡,若是在平日里一定是插箭游营,甚至砍头的下场,可此时负责守门的校尉也是视而不见,懒得再管,其情况之糟糕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