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范尼僧,居然行事如此孟浪。”吕方听到这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了,这流言想必是杭州本地豪强中有人放出的,将污水泼到自己身上,他们却能从中取利,低价买到大批良田,倒是好手腕,好胆略,自己白白幸苦了一场,大头却让旁人给吃掉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为何不早些告诉我。”吕方恨声道,毕竟自己若是早些知道,虽然来不及破除谣言,但起码可以暂时禁止买卖田地,减少损失,眼下州中本就人心惶惶,若自己再宣布那些买卖无效,只怕立刻便有大乱,让在苏州顾全武和钱传褄笑掉大牙。
“这个,这个。”平日里机变无双的高奉天此时却结巴起来,说了半天口中除了一个“这个”,其他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吕方是何等聪明的人,见他这般模样,立刻便猜出了原因,叹道:“莫非你是因为与范长史有嫌隙,不愿向我说他的不是,免得让我以为你是挟私报复?”
听到吕方的问话,高奉天一改方才的迟疑,肃容道:“那倒不是,主公通达世情,何况此事一查便可明白真假,属下倒不是害怕这个,只是其他人可未必如同主公一般明达,须知人言可畏呀。”
听到这里,吕方胸中的气恼已经去了大半,来自后世的他自然知道这人言的可怕,任你如同圣贤一般的人物,在众口之下,也难保的周全,只得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以示这桩事便如此了了,不必再提。
“多谢主公体谅。”高奉天拜了一拜,道:“某家也知道为人臣者应不计自身毁誉,只是这等直臣实在是太辛苦了,属下做不来。”
“罢了,你最后还是说了,这桩事便这般算了,下次若有此事,你便单独禀告我便是。”吕方伸手将高奉天扶起,他此时心中颇为郁闷,自己莫名其妙的被人给摆了一道,暗自下了决心待到局势大定,一定要给那些家伙一点颜色看看。
待吕方换了袍服,君臣二人便往许无忌休息的那个小院行去,待进得院来,只见许无忌**着上身,正坐在屋门口的一张胡床上,让大夫帮他更换敷在右肩上的药膏,只见他右肩上乌青一片,显然是让人用钝器重击,想必他当时身上披了重甲,否则任他铁打的汉子,也保不住性命。
“且坐下,无须多礼。”吕方见许无忌要站起身如仪行礼,赶紧抢上前去,将其按住,道:“你伤势如此沉重,何必要亲身前来。”
“某本累代将种,身子倒没有这般娇贵。”许无忌笑了笑,随后脸色变得沉重起来:“眼下武勇都形势危急,岂是我休憩之时。”
接着许无忌便让大夫等闲人退下,低声将战况细细说明。原来钱缪死后,浙东诸州便群龙无首,各家都有互相吞并之意,各州之中,如果论地势紧要,人口殷富,自然是越州为首。可偏生钱缪讨灭董昌之后,为防止在浙东又有豪强以此坚城为凭借割据,并没有将破损严重的越州城修缮,对当地的土团兵也颇有压制。结果反而是明州刺史赵引弓的兵力最强,各州对他都有防备之意。武勇都渡江之后,越州守将出城野战,连战连败,只得婴城自首,没奈何只得向各州求援,赵引弓这才引兵进攻,武勇都分兵与之交战。那赵引弓破识兵法,武勇都兵来,则坚壁不战,只是派出游兵不住袭击其征粮小队,许再思不能速胜,没奈何只得放弃对越州的包围,赵引弓便在城外扎营,与城中守兵为犄角之势,与许再思相持。
吕方听到这里,问道:“听你这般说,赵引弓已经入城,诸州援兵亦将大至,其势已经不可为,除非我将杭、湖二州悉数放弃,全师渡江,否则是无法攻破越州城。”
“吕公果然高见,只是我叔父却有他想。”许无忌笑道:“那赵引弓野心颇大,亦有吞并越州之意,若是我军不渡江,他迟早也要向越州动手,所以越州守将陷于绝境后方才向其求援,我军结尾之后,守军却不让其入城,只让其在城外扎营,其防备之心可见一斑,只要其心不一,便有可趁之机,我叔父便是要从这着手。”
吕方听到许无忌的分析,点了点头,虽说兵法上守城往往要在城外立寨,互为犄角,可那是因为早先一般城池很小,放不下太多守兵,若是将全军都放在城中,一旦被敌军堵住城门,变成了瓮中捉鳖,而且城小也没有回旋余地,一旦破城,也无法再整残军,便是全军覆没的下场。可到了唐代,中国古代的城市面积相较于汉、魏晋已经大了许多,像越州这样经济繁荣,又是一道的治所,其城墙周长已有三十余里了,足以容纳援兵,若要守城,按两丈一人算,光守堞便要六七千人了,虽然平时可用男丁壮妇代替,可一旦杀到紧要时刻,还是顶不得用的。越州守军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四千人,先前野战又输了几次,只怕此时城中守兵只怕也不过千余人,兵力窘迫到了极点,可这般情况下,守将还不让援兵入城,其戒备心理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