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父子之间突然间似乎无话可说了,出现了短暂的、尴尬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夜英弦决定问:“父皇,你可知道母后想杀我?”
现在的父皇,可不像是病人,那双眼睛精明得能看穿一切,他觉得他可以跟父皇说些秘密。
夜北皇没有表露出惊讶:“有些察觉。”
原来,父皇知道啊!夜英弦的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了:“你可知母后为何要杀我?”
夜北皇轻叹:“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更好,听父皇的话,你赶紧离开京城,离得越远越好,别再管宫里和朝里的事情了。”
夜英弦听了这话,觉得心情愈发沉重:“儿臣的家在京城,不呆在家里,还能去哪儿?”
夜北皇又长长地叹气,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家已不家,你何必还留恋这个家?离开京城吧,父皇不会害你的。”
夜英弦:“……”
夜北皇转身:“我要回去了,再呆下去,就要让人生疑了,我和你见面的事,别让任何人知道了。”
而后,他微微偻腰,目光透出浊意来,显出几分病态,往拐角处的小路走去。
夜英弦盯着他的背影,目光有几分寒冷:父皇,果真是在装病?
父皇装病,是想瞒过谁?
他这样的男人,会忌惮谁和防着谁?
该不会是……母后吧?
别告诉他,父皇和母后之间生了嫌隙,父皇想要对付母后——他无法想象和接受这样的结果!
明明,他从小看到的,都是他们的恩爱……
“主子,皇上走远了,咱们是不是也该走了?”西弦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夜英弦想了想:“东弦,你暗中盯着父皇,离远一些无妨,不打草惊蛇就好。”
东弦和西弦这下都吃了一惊:“主子,你要盯着太上皇?”
主子可是个孝子,居然想盯老子的梢?这是在怀疑他的太上皇老子吗?
夜英弦不想解释其中的玄妙,只道:“可能有人想暗中加害父皇,我不想父皇有难,你只管盯着,有什么风吹草动告诉我便是。”
东弦和西弦互视一眼后:“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然后,他身形一闪,没了影儿。
主子被太后追杀,现在连太上皇也有性命之忧了?这皇家,还真是乱啊。
夜英弦微微叹气,对西弦道:“我们也走吧。”
如果他没猜错,父皇应该会跟护陵军接触,他想知道,父皇会不会动用护陵军,又想拿护陵军对付谁。
大内侍卫,御林军,护国军——京城内外有好几支兵力,父皇没有去动,反而费了这样的周章去找护陵军,足以说明,父皇并不信任身边的这些兵力。
而这些兵力,就他所知,统帅都是母后的人。
这是京城要变天的迹象么?
他现在能做的,只是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后才能采取行动。
数天以后,夜北皇突然嚷嚷说他梦见了父皇,父皇骂他不孝,多年不来拜祭自己,他心中有愧,要去皇陵看望父皇顺福宗。
太上皇去皇陵拜祭,本是大事,需要好好准备,夜北皇却要求得如此突然,众人措手不及,纷纷劝他再等一阵子,待准备好后再去。
然而夜北皇却像小孩子一样闹脾气:“朕就要现在去!再不去,父皇就发怒了,会打朕的屁屁!你们不许拦着朕,朕现在就要去,父皇说了他喜欢安静,你们别跟着朕……”
自从他病情好转,能够下地走动之后,脾气就变得有点像小孩儿,冲动,任性,喜欢异想天开,还动不动就闹别扭,众人都习惯了他的脾气,并不觉得他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有什么异常。
“好好好,”众人都哄他,“太上皇想去,咱们就去吧。”
太后嘱咐他们,说只要太上皇开心就好,随便太上皇想做什么,都由着他罢,他们便都谨遵太后娘娘的吩咐,每日陪着太上皇任性。
说起来,这样的太上皇容易侍候多了,只要把他当成一个任性的孩子顺着哄着,他就会高兴,完全不用担心他一怒之下砍人脑袋,他们希望太上皇永远都这副样子。
夜北皇的要求得到了满足,高兴得眉开眼笑:“走走走,咱们现在就去。”
因为没有时间准备,影家只备了八台大轿,再派几十名高手,护送夜北皇去皇陵。
那一天,夜北皇将众人赶得远远的,独自在顺福宗的陵墓里呆了很久,直到天黑了才离开。
夜北皇跟他死去的父皇都说了些什么,这又是个只有他才知道的秘密。
又过了半月,一年一度的秋猎庆典,拉开了序幕。
皇上与皇后,都会出席这次庆典,那是全京城最重要的一件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