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剑道
新月如钩,悬于中天。暗夜沉沉,春露渐浓。
元季能房舍内,崔琬面色潮红。方才杨朝夕与那明眸女子进来打昏元季能、商议联手时,她便一直醒着。
只是身上衫裙凌乱、险些遭到凌辱,猛然听到杨朝夕声音,更觉无颜以对,只好装作昏迷。好在房中烛火昏暗,并未将她不自然的表情暴露出来。
待杨朝夕与那女子冲出房外,“呯嗙”之声四起时,她便知外面已然战得不可开交。而自己能否脱困,便全靠杨朝夕等寥寥几人。心中不免也跟着紧张起来:
既希望杨朝夕力挫贼人,又希望他不要为自己受伤……既希望自己尽快脱离魔爪,又希望他若不敌、能全身而退……心中矛盾重重、早就无以复加。
过得许久,房外激斗之声渐息,隐隐听到杨朝夕几人声音,不似受重伤的样子,一颗悬了良久的心、才渐渐放下来。
此时,几名黑袍人影陡至榻前,便是崔琬也大吃一惊,正要呼救、却被其中一人掩住嘴巴:“六小姐,我是崔九!主公叫我来带你回去。”
崔琬眼中惊恐散去,点了点头。心中已经对来人身份、有了几分明悟:这便是崔府暗中培植的“山翎卫”。
爹爹是朝中官员,自然免不了明争暗斗。许多时候、有些事情他不便出手,便是由这些“山翎卫”在暗中代劳。或铲除异己爪牙,或抗衡别的朋党,都是一张不可或缺的底牌。
却说杨朝夕眼见崔琬被一群黑袍人影带走,便不再理会那明眸女子,与不经和尚一前一后,向着黑袍人影衔尾追去。
先是追出广利坊、追至厚载门大街,接着一路向南、又折转入永通门大街,才向着正东方位,一路疾驰。两人一旦追得近了,那些殿后的黑袍人影便甩出数道暗器,“嗖嗖嗖”的声响里,透着森森杀意。
杨朝夕拂袖卷起一枚、草草看过,便收入怀中:却是枚打造成羽毛模样的飞刀:羽轴细长,羽片刃薄,羽根形如锥尖、闪着碧油油的毒光。
不经和尚也夹起一根铁羽飞刀,看了几眼、随即丢掉:“这些来历不明之人,使的是唐门暗器,单看身手,围杀我二人不在话下。但却只带了六小姐便走,贫僧以为、他们并无恶意。”
“那也须追上了,问个清楚。”杨朝夕双足连点,“一苇渡江”轻功的身法、速度俱佳。待说完这句、便陡然加速,将不经和尚远远甩在了后面。
寂寂无人的空旷长街上,昏昏沉沉的更夫正敲着铜锣,不时叫一声“门窗紧闭、太平无事”。恍惚间看到数道身影一闪而过,向他身后飞去,顿时寒毛炸开、发足狂奔:“鬼……鬼啊!”
黑袍人影奔过集贤坊后,陡然向北转去,直到履信坊西南角时,才扔下崔琬、四散而去,仿佛不曾出现过一般。
杨朝夕忙奔上前去、将崔琬扶起,轻呼几声“琬儿”,才见她悠悠转醒,心中涌起“幸不辱命”的欣慰。
黑暗中,听着熟悉的声音,努力分辨着眼前俊美无俦的轮廓,崔琬终于“嘤”地一声、扑进杨朝夕怀中,低低抽泣起来。此时此刻,除了相拥,一切安慰的语言、都显得徒劳。
不经和尚也已追来,站在不远处、看着眼前一幕,识趣地没有上来打扰。心中对那群黑袍人影的身份,虽有些猜测、却难以证实。好在他们也是为救六小姐而来,至于崔家家主从何处搬来的救兵、便不得而知了……
残红积巷陌,熏风满洛城。
崔府廊檐下,杨朝夕与不经和尚边走边聊。忽然笑道:“小道有一事不明,冒昧请禅师解惑?”
不经和尚面容慈和、全不见昨夜动手时的狠决:“阿弥陀佛!杨施主但说无妨,贫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禅师法号,为何叫做‘不经’?是荒诞不经的‘不经’,还是另有禅理、深蕴其中?”杨朝夕抱拳行礼,嘴角却早扬起一道弧度。
“贫僧中年方入释门,只喜坐禅、不通佛经,所以上师赐名、法号‘不经’。”不经和尚面色从容,更无半分愠怒。
“禅师既从北地而来,敢问在哪座寺庙挂单?”杨朝夕方
才一句铺垫,其实是为打探不经和尚一干人的来历。
“贫僧云游四方,酒色不戒,杀伤随心,只留一缕佛缘在身,故而无寺庙肯接纳贫僧。”不经和尚倒也坦率,直言自己不是恪守戒律的僧人。只是杨朝夕想要打探他来历的想法,便落空了。
杨朝夕正要再说,却见府中老管家崔大,正从花树间折转而来,对着他二人拱手道:“家主请不经禅师和杨少侠去书房议事!”
两人闻言,便不再闲聊,跟在崔大身后,来到崔曒平日读书议事、处理公务的书房。
书房中,上官衡、杜箫客、宗万雄等幕僚早已坐定,正慢慢啜饮着婢女奉上的茶汤。见杨朝夕和不经和尚进来,便纷纷起身,或拱手或抱拳,说着“昨夜辛苦”“名不虚传”“佩服佩服”之类的客套话。
杨朝夕连忙抱拳、不经和尚合十双手,两人对众幕僚的恭维逐一致谢,表达谦和之意。此时,崔府幕僚尚有几人还没赶到,众人便喝茶等待,说着闲话。
家主崔曒端坐在正位上,淡笑道:“多蒙不经禅师和杨少侠舍命相救,小女才能有惊无险、安然回府。我已另备谢仪,稍后着人送到二位房中。”
杨朝夕和不经和尚连连称谢。自知昨晚的一场成功营救,自己与这胖和尚、算是在崔府站稳了脚跟,也开始被崔府一众幕僚所接纳。只是,尚有一些疑问存在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比如那明眸女子究竟是谁,为何要掳走元季能?比如那些黑袍人影是哪方势力,为何要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