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来的郎中,正在房内替杨朝夕诊视身体。因为要除去衣物、女眷不便在旁,她便被请了出来。只是让丘老二、赵老三留在里面打打下手。
丘老二、赵老三,便是“洛中七侠”中的“破天枪”丘除安、“头陀疯棍”赵三刀。“老二、老三”的叫法,只是结拜七兄弟间的互称,若是向江湖同道互通姓名,少不得要报上这响当当的诨号。
随着杨朝夕那泼满污泥和血液的衣袍、被一件件地脱下,满身触目惊心的创口,呈现在三人面前。
那郎中一见创口、便知是刀兵所伤,已猜到这伤者必然经历了一番惨烈厮杀。心中惊骇已极,忍不住猜测这伤者身份、该不会是朝廷要缉拿的江洋大盗吧?待看到满身皮开肉绽的惨况时,久经风浪的他、竟也忍不住呕吐起来。
赵三刀憨厚的脸上现出怒意:“直娘贼!叫你来治伤,如何还吐出这许多污秽来……”说话间,提棒便要去打。
丘除安忙一把拦住,斥道:“老三,你又发的什么疯!郎中毕竟是寻常人,见这等血腥场面、自是难免承受不住。”转头又对那脸色发青的郎中道,“不妨事、不妨事!你接着给我杨兄弟治伤。”
那郎中吐了一通,烦恶之意稍缓,才重新将目光转到杨朝夕身上,仔细审视起他身上的伤口来:
只见他双肩、胸前、肋下,皆是横七竖八、深浅不一的创口。有的只是一道血线,有的却是一个血窟窿,有的像是切碎的肉臊子,有的却似咧开的大嘴、隐隐露出里面的肋骨……创口最密集处,却是他的双臂,几乎是体无完肤,淤青、肿胀随处可见。
待扯开长裈、短裈,露出下半身时,才替他松了口气:那“杨小师弟”还完好的躺着,并未伤到分毫。伤口主要集中在小腿和胯侧,情况比之上半身、却要好了太多。
郎中心下稍定,伤者没有太过致命的创口。虽然有些创口、还在渗着血浆,但大部分已经凝结。于是先缓缓拉起他左手、摸了一会脉象,才又换到右手、接着诊脉,心中对于伤者的情况,便已掌握的七七八八。
“伤者应是失血过多,加之……加之劳累过度,才自行陷入昏厥。只需酒浆清洗创口、再敷上金疮药,将养些时日、便可痊愈。”郎中从月牙凳上站起身
来,胸有成竹道。
“那你倒是洗啊!还站在此处婆婆妈妈,当真是想讨打么……”赵三刀一见这郎中慢条斯理的模样、心里就老大不爽,一股火气登时又窜上头来。
“这、这……老夫来的匆忙,并未准备酒浆、金疮药等物。”郎中看这赵三刀凶神恶煞的模样、不由心下惴惴,说话都不利索了。
“老三!莫在这里胡言乱语!这些东西却也寻常,你去找大嫂讨来。快去!”丘除安狠狠瞪了赵三刀一眼,怒声喝道。
赵三刀闻言,也只发火无用,只得灰溜溜地出去了。不多时,果然掐着一坛“五云浆”、托着一只木盆回来。木盆中是几块手巾和已经裁剪好的白绢,上头压着一包金疮药。
三人也不废话,直接拽来手巾,开始小心地给杨朝夕擦拭起身体来。那酒浆擦过创口、却如蚀心戳骨般的疼痛,杨朝夕虽是昏厥,身体却也是不住地抖动。较大的创口处、皮肉更是不时抽动一两下,好似活的一般。
三人擦完正面,又将杨朝夕身体翻过来,看到背上更加狰狞的创口时,都是倒吸一口凉气。顾不上慨叹,接着用酒浆打湿手巾、快速擦拭起来……
三人正忙得不可开交,只听“嘭”地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了,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女竟冲了进来!
那少女许是未曾料想,眼前少年正赤身露体、被三个男子按在榻上擦洗创口,顿时发出一声尖叫。双手慌忙将双眸捂住,俏丽的双颊已然酡红、仿佛酩酊大醉之人。
唐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覃师妹,我说什么来着、杨师弟并无大碍,你不听劝阻、定要进去瞧过才肯放心……这下,可是彻底放下心了?”
少女便是月希子覃清,此刻还沉浸在羞悔交织中。师姊唐娟揶揄的口气、还有那字字戳心的话语,更叫她抬不起头来,恨不能当下找个墙缝躲起来才好。
紧随覃清进来的、却是暝灵子卓松焘和玉灵子黄硕。两人从通远渠逃出生天后,便向南一路疾行、要尽快将这十万火急的消息、禀报给公孙观主,好多搬些救兵、折回去救杨师弟。路上恰好碰到率兵赶去的方七斗,便催他火速去救。
然而两人并不放心、仍旧赶回麟迹观,将此事告知了公孙观主。于是一盏茶不到,麟迹观中已是尽人皆知。元夷子佟春溪也是果断,当即点了数十个武艺不俗的观中坤道,随着公孙玄同火速奔赴通远渠。待赶到时,方七斗已率着兵募,开始着手搜寻幸存之人、收拾亡者尸身,做着善后事宜。
当得知方七斗已着丘除安和赵三刀、将伤重昏厥的杨朝夕就近送来了方家宅院,同来的覃清心下顿时大乱,便再顾不得少女矜持、转头便向方宅跑来。
但虎妖已至洛阳的消息,道门中人皆已知晓,麟迹观众坤道、更是严阵以待。公孙玄同不放心一个坤道独自行动,才叫卓松焘和黄硕尾随跟来……于是,便有了方才那尴尬的一幕。
卓松焘、黄硕见几人正在给杨朝夕清洗创口,知道性命无忧。便一人一手、拉起覃清,将她带出客房,重新将房门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