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炳玉听罢,顿时目瞪口呆:“怎么会是这样……”
洛水寂静,渔火阑珊。
一队人影沿着河岸,向下游奔行。乌靴踩着河沙、袍衫扫过矮草,发出细微声响。
水边的渔人自顾自哼着渔歌,对此恍然未觉。只有警觉的凫鸟、听到了岸上动静,纷纷向苇丛更深处钻去,擦出瘆人的沙沙声。
洛水之上,漂着一团庞大漆黑的影子。影子下宽上窄、形状稍矮,却是一艘舫船的轮廓。然而这舫船虽顺水而行,却无半点灯火,更无咳嗽与齁声传出。仿佛幽灵之船,透着一股子诡异的死寂。
岸上为首之人略一迟疑,便咬牙发令道:“飞爪上!是人是鬼,拖过岸来再说!”
“喏!”其他人听罢,低低应和一声,便从腰间摸出一盘又一盘绳索,抖爪作圈,兜手甩出。数只爪钩牵着绳索、凌空带出一道弧线,便牢牢嵌入那船沿。爪钩后的绳索被行动的船身一拽,便开始将富余的绳索、一圈一圈地拖进洛水。
好在这些人反应迅速,各自就岸上寻了树干、巨石等,将绳索捆好。那漆黑的船身被绳索牵制,借着水流之力、便斜斜向岸边靠过来。待船底发出一声闷响,那舫船才终于停了下、随着水波微晃。
南面百步外,是一方几近干涸的水潭,叫做嘉猷潭。春时水枯,只有潭底聚着一汪绿水。嘉猷潭再向南,便是嘉猷坊的坊墙。从墙内溢出的灯火,映照在漆黑的船身上,木楼、船帆、桅杆等细部,才勉强看清楚了一些。
为首那人将心一横,抽出腰间横刀,当先跃上甲板。其余几人见状,也纷纷壮起胆子、爬上舫船。船上还有淡淡的血腥气,众人警惕之心更盛,慢慢向木楼靠去……
“咚!咚……”一阵轻微的撞击甲板的声响,从大约船尾的位置传来。
众人一听、寒毛都要炸开,互相靠拢在一起,不知该如何应对:“田……田头儿,那是什么声音……船上不干净……该咋办?你给个示下……”
为首那田姓之人,虽也双腿发软、但还是强装镇定道:“俺特么知道那是个啥?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一群熊货!”
众人压着心底寒意、慢慢踅到船尾,只见一团被捆成粽子的东西,正在甲板上扭动。似乎早感觉到有人要来,几乎拼尽了全力,将头撞在甲板上、发出瘆人的声响。
田姓之人点火折子,凑上前一看,才松了口气:却是一个行商打扮的男子,双目圆瞪,青筋暴凸,身体颇为壮硕,却被绳子结结实实捆着,口中还堵着一大团乱草。
田姓之人行事谨慎,先薅掉这行商口中的乱草,问道:“你是何人?怎会被捆在此处?”
那行商历经千辛,此时终于得以开口,第一句便骂道:“祆教妖人!卑鄙无耻!待我回到长安,必将你祆祠踏平!”
田姓之人先是一愣,旋即顺着他的话头问道:“妖人现在哪里?为何船上只剩下你一人?”
那行商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眼前众人的装束,喘着气道:“妖人早弃船逃了!大概一炷香前,他们将我丢在船上、便遁入城中……我乃长安英武军副尉秦炎彪,失手被擒,着实惭愧……诸位便是洛阳不良卫?”
田姓之人眉开眼笑,忙命人给这秦炎彪松绑:“久仰大名!‘南衙双鹰’秦氏兄弟,两京之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小民只是个不良帅,奉命过来找寻祆教舫船,秦副尉叫俺田胖子便可。”
秦炎彪略动了动酸麻的手臂和双腿,才在两个不良卫搀扶下、站起身来:“田兄弟,如今妖人刚刚入城,仓皇之际、定然有迹可循。须得烦你带我去趟河南府衙,我欲拜见上官、痛陈利害……”
不良帅田胖子也收起笑脸:“我等正要回去复命,恰好同行!”
说罢,田胖子留下几人看守舫船,自己则命两人拆下一块门板、将手脚不便的秦炎啸抬着,一径下了舫船,直奔河南府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