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内如汤煮,炎日似火烧。
却说李长源等人奔出修文坊,只寻到刘忠翼、却失了杨朝夕的踪迹,个个面色不豫。恨不得将这没卵之人痛殴一番,以泄心头之恨。
弘道观观主尉迟渊、自是晓得轻重,当即打发观中弟子朝宗子连江平,将刘公公背回弘道观、好生照料。自己则随着一众道士,各自施展轻身步法,循着那些刺客奔逃中遗落的血迹,一路穷追不舍。
数息后,群道穿过新中桥、直入玉鸡坊,追到一处城隍庙前。那些刺客留下的血渍和足印,竟都在此处戛然而止。
群道自不肯干休,闯入庙中一通翻找,竟然全无所获!
群道出得庙门,俱是面色阴沉。李长源虽笃定这城隍庙必藏有密道,一时间却摸不到头绪。正要与一群道友起卦占卜、以窥破玄机之时,却见一个酒肆伙计模样的男子,从庙外碎步行来。
这男子一见尉迟渊,当即稽首行礼道:“传宗子方七斗拜见师父!拜见诸位道门前辈!”
尉迟渊眼见这个得意弟子眼神闪烁,当即打了个哈哈、将方七斗扶起,笑眯眯道:“这几日行营休沐么?怎么放了你回来、还穿成这副模样?”
方七斗笑着接道:“这几日家中几处产业有些纠纷,便向上官告了假、回来看看。顺手帮着做些粗实活计,免得那些个活计、帮闲们偷懒,倒叫师父见笑啦!”
二人一面说着、一面走去一旁。见再无人注目,尉迟渊才面色一肃,沉声问道:“传宗子!你给为师照实说,忽然来此,究竟为何?!为师那些道友、哪个不是心思玲珑之辈?又怎会轻信这般巧合之事?”
方七斗这才从袖囊中摸出一张字条,压着嗓子道:“师父,这字条是我爹爹所书,特差我送来、只为叫你们放心。杨师弟此刻已化险为夷,还请师父多劝诸位前辈、无须继续在此逡巡。”
尉迟渊将信将疑、暗暗展开字条一瞧,却见上面并无一字,只用炭条草草涂了一龟一蛇。乍看去全无章法、细细瞧却别有意趣,竟带着几分吴道玄的神韵!
尉迟渊自然能认得,这便是易水阁“玄武堂”的徽记。且看龟蛇相缠的轨迹、竟颇含易理,比之他从前见过的“玄武令”,更不知高明了多少。登时心下又明白了几分,不由向方七斗道:
“当年你爹爹送你来弘道观学艺,曾暗向为师展露过一块令牌。却不如今日这字条涂鸦、瞧起来更加玄奇……难道你爹爹便是……玄、武!”
“嘘!师父小声些!”
方七斗忙打出一道噤声的手势,四面观瞧后才道,“弟子也是那年成婚之日,爹爹大醉酩酊、无意间说漏了嘴,才被弟子套出了实情。虽说易水阁之人并无太多畏忌,但这种身份,能不被人知晓、自是更好!”
尉迟渊闻言亦点头道:“确是此理。若果真如此,冲灵子之事便是虚惊一场啦!想来元休这些狂徒,便是玄武堂麾下刺客了。既有你爹爹作保,为师还有什么不放心?”
方七斗忙又拱手行礼:“弟子还有些俗务,便不与诸位道门前辈道别啦!他日得空,再回观中看完师父!”
尉迟渊颔首,目送他离去。这才折过身形,凑到李长源耳边一通耳语。
李长源听得神情变幻,最后才剑眉一舒、面色转晴道:“今日有劳诸位道友!助长源躲过一劫!如此恩德,必铭记在心。至于贫道弟子之事,自当由我这做师父的亲自奔走,借重公门之力、详加搜寻。
想必诸位道友观中,也有繁杂事务、须时时理会,长源实不忍再多加劳烦。便在此向诸位道友拜别!这几日诸事一了、长源便回江南,他日有缘,自当重聚!”
群道听罢,纷纷还礼。一番道别后,终于各自散去。
公孙玄同、佟春溪几人,到底放心不下。待众人走后,才又凑上前来,向李长源、尉迟渊询问缘由。
尉迟渊这才将那字条拿出,拣要紧处说了一些,自是将方七斗爹爹身份一节、轻巧掠过不提。
李长源这才叹息一声道:“想不到元载、王缙之流如此奸猾狠毒!不但将事情暗暗传到了圣人耳中,特遣派天使传谕申斥;竟还想借刀杀人,欲置贫道于死地。
幸而刘忠翼今日受惊昏迷,此事尚有一两日转圜余地。贫道现须寻个僻静之所,再与几位道友商议一番、做些布置,才能不叫元载之流奸计得逞。不知可有去处?”
公孙玄同思虑片刻,忽地双眸一亮:“如今‘神都武林大会’在即,若去各处宫观、只怕也躲不开太微宫布下的眼线。此间离那北市最近,不如咱们便寻个茶肆雅阁,权作烹茶论道之戏,以障人耳目如何?”
几人听罢,连声叫好。登时再不犹疑,一齐奔北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