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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冯君衡来至花园,忽见迎头来了个女子,仔细看时,却是绣红,心中陡然疑惑起来,便问道:“你到花园来做什么?”
绣红道:“小姐派我来掐花儿。”冯君衡道:“掐的花在哪里?”
绣红道:“我到那边看了,花儿尚未开呢,因此空手回来。你查问我做什么?这是柳家花园,又不是你们冯家的花园,用你多管闲事!好没来由呀。”说罢,扬长去了。气得个冯君衡直瞪瞪的一双贼眼,再也对答不出来。心中更加疑惑,急忙奔至幽斋。偏偏雨墨又进内烹茶去了。见颜生拿着个字帖儿,正要开看,猛抬头见了冯君衡,连忙让座,顺手将字帖儿掖在书内,彼此闲谈。冯君衡道:“颜大哥可有什么浅近的诗书借给我看看呢?”颜生以为他借书,便立起身来,向书架上找书去了。
冯君衡便留神,见方才掖在书内字帖儿露着个纸角儿,他便轻轻抽出,暗藏在袖里。及至颜生找了书来,急忙接过,执手告别,回转书房而来。
进了书房,将书放下,便从袖中掏出字儿一看,只吓得惊疑不止,暗道:“这还了得!险些儿坏了大事。”原来此字正是前次乳母与小姐商议的,定于今晚二鼓,在内角门相会,私赠银两,偏偏的被冯贼偷了来了。他便暗暗想道:“今晚他们若相会了,小姐一定身许颜生,我的姻缘岂不付之流水!这便如何是好?”忽又转念一想道:“无妨,无妨。如今字儿既落我手,大约颜生恐我识破,他决不敢前去。我何不于二鼓时假冒颜生,倘能到手,岂不仍是我的姻缘。即便露出马脚,他若不依,就拿着此字作个见证。就是姑爷知道,也是他开门揖盗,却也不能奈何于我。”心中越想此计越妙,不由的满心欢喜,恨不得立刻就交二鼓。
且说金蝉小姐虽则叫绣红寄柬与颜生,他便暗暗打点了私蓄银两并首饰衣服。到了临期,却派了绣红持了包袱银两去赠颜生。田氏在旁劝道:“何不小姐亲身一往!”小姐道:“此事已是越礼之举,再要亲身前去,更失了闰阁体统。我是断断不肯去的。”绣红无奈,提了包袱银两,刚来到角门以外,见个人佝偻而来,细看形色不是颜生,便问道:“你是谁!”只听那人道:“我是颜生。”细听语音却不对。忽见那人向前就要动手。绣红见不是势头,才嚷道“有贼”二字,冯君衡着忙,急伸手,本欲蒙嘴,不意蠢夫使的力猛,丫环人小姣弱,往后仰面便倒。恶贼收手不及,扑跌在丫环身上,以至手按在绣红喉间一挤,及至强徒起来,丫环已气绝身亡,将包袱银两抛于地上。冯贼见丫环已死,急忙提了包袱,捡起银两包儿来,竟回书房去了。将颜生的扇子并字帖留于一旁。小姐与乳母在楼上提心吊胆,等绣红不见回来,好生着急。
乳母便要到角门一看。谁知此时走更之人见丫环倒毙在角门之外,早巳禀知员外、安人了。乳母听了此信,魂飞天外,回转绣阁给小姐送信。只见灯笼火把,仆夫、丫环同定员外、安人竟奔内角门而来。柳洪将灯一照,果是小绣红。见旁边撂着一把扇子,又见那边地上有个字帖儿,连忙俱各捡起。打开扇子,却是颜生的,心中已然不悦;又将字帖儿一看,登时气冲牛斗。也不言语,竟奔小姐的绣阁。冯氏不知是何缘故,便随在后面。
柳洪见了小姐,说:“干的好事!”将字帖儿就当面掷去。
小姐此时已知绣红已死,又见爹爹如此,真是万箭攒心,一时难以分辩,只有痛苦而已。亏得冯氏赶到,见此光景,忙将字帖儿拾起,看了一遍,说道:“原来为着此事。员外你好糊涂,焉知不是绣红那丫头干的鬼呢?他素来笔迹原与女儿一样,女儿现在未出绣阁,他却死在角门以外。你如何不分皂白就埋怨女儿来呢?只是这颜姑爷,既已得了财物,为何又将丫环掐死呢?竟自不知是什么意思?”一句话提醒了柳洪,便把一天愁恨俱搁在颜生身上。他就连忙写一张呈子,说颜生无故杀害丫环,并不提私赠银两之事,惟恐与自己名声不好听。便把颜生送往祥符县内。可怜颜生睡在梦里,连个影儿也不知。幸喜雨墨机灵,暗暗打听明白,告诉了颜生。颜生听了,他便立了个百折不回的主意。
且说冯氏安慰小姐,叫乳母好生看顾。他便回至后边,将计就计,在柳洪跟前竭力撺掇,务将颜生置之死地,恰恰又暗合柳洪之心。柳洪等候县尹来相验了,绣红实是扣喉而死,并无别的情形。柳洪便咬定牙说是颜生谋害的,总要颜生抵命。
县尹回至衙门,立刻升堂,将颜生带上堂来。仔细一看,却是个懦弱书生,不象那杀人的凶手,便有怜惜他的意思,问道:“颜查散,你为何谋害绣红?从实招上来。”颜生柬道:“只因绣红素来不服呼唤,屡屡逆命。昨又因她口出不逊,一时气愤难当,将她赶至后角门。不想刚然扣喉,她就倒毙而亡。
这也是前世冤缠,做了今生的孽报。望祈老父母早早定案,犯人再也无怨的了。”说罢,向上叩头。县宰见他满口应承,毫无推诿,而且情甘认罪,决无异词,不由心下为难,暗暗思忖道:“看此光景,决非行凶作恶之人。难道他素有疯癫不成?或者其中别有情节,碍难吐露,他情愿就死亦未可知。此事本县倒要细细访查,再行定案。”想罢,吩咐将颜生带下去寄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