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经之后，僧众中有些对如空所言尚未理解的十分通透的，便近前来，向他低声请教。</p>
如空耐心解说，为前来请教的僧人解释的透彻明白。偶有一两个执念一处，不能将道理理解透彻又固执己见的，如空也不厌其烦，温言细语的与之低声辩经。</p>
一场讲经本耗费不了多长时间，但加上之后的种种事情，这一场讲经每每得耗去一整日的光景。</p>
等到傍晚，众僧辞别而去。</p>
再有七日，众僧便会再度来此，听这位从离国中而来的禅师讲经说法。</p>
如空禅师七日一讲经，已经成了惯例。不必多问，也不必多想，时候到了便来此处，就能听如空禅师开示佛法。</p>
“如空禅师，”</p>
众僧离开，一旁站着的一个年轻人才走了过来。向如空一拱手，年轻人道：“辛苦了。”</p>
这年轻人已经在一旁站了三个时辰，一直并未上前，也无人同他言语。此刻说话，年轻人语气淡然，似乎不觉得方才那一番枯等有多少枯燥烦闷。</p>
“石小先生。”如空站起身来，向那年轻人合十行礼，“石小先生一直忙于治疗瘟疫，今日怎么有这样的闲暇？”</p>
如空和石青松自南疆进入白象国中不久，便遇到了白象国中的大旱。</p>
白象国的气候，本就比离国来的炎热不少。往年即便无有大旱，寻常百姓的日子也不大好过。除非国中某个宗门的修士愿意出手，行雨润泽，才能稍稍缓解。</p>
只是白象国中的修士个个都难以请动，即便不入流的小宗门里的修士，稍稍有些法力，行云布雨不过百丈方圆，要出手都得有丰厚的财帛、供奉，才愿意施为一番。</p>
若是凑不出钱来，那就唯有硬捱死撑。天气炎热，损伤庄稼是难免的事情，但终究是能有个收成，日子过的下去。</p>
今年，却是一场大旱。土地龟裂，庄稼枯死，粮食收成十不得一。</p>
能有多少收成，是日后的事情。虽要忍饥挨饿，但好歹眼前有口吃的。白象国中的百姓虽然叫苦连天，但若只是如此，眼下的日子总算是勉强还能过的下去。</p>
真正的大麻烦，还是干旱。</p>
大旱一起，水源枯竭，河水断流。只能从泥沙中沥出水来，才有个日常的饮用。</p>
白象国中虽然也有江河水源，但毕竟不能泽被全国。一地干旱，远在千里、数千里之外的大江大河又如何能够解救的了？</p>
暑热、干渴、饥饿并起，不知多少人因此而死。</p>
有人凑集了金帛供奉，求到白象国的宗门中去，祈求那些修士们施展手段，降雨驱旱。但这些宗门修士却趁机要价，将金帛供奉涨了十倍。</p>
若是不能凑到足够的数目，那是绝不会出手的。</p>
对此，白象国中各个宗门的解释惊人的相似：修士的修为，是自己辛苦修炼来的，手段、法力也是自己的。现在大旱，却不是修士的责任。若要修士出手解救旱情，那就要符合修士的要求。若是不能符合修士的要求，那是诚心不足，怨不得旁人。</p>
天日炎炎，水源断绝，许多人因为干渴、饥饿、暑热之类的缘故而死，更有人，是死在了争夺水源的争斗中。</p>
一地有水，一地无水，两地又相距极近，怎么可能不起争斗。</p>
水源，就是性命。一旦涉入这样的争斗，就是用命去搏命。</p>
又怎么会不起死伤？</p>
一旦身死，亲族或许会将他掩埋。但有些举家皆死的，就无人收拾掩埋了。</p>
死尸无人掩埋，在这样的天气中有个几日功夫，便滋生蝇蛆。随之而来的，便是瘟疫。</p>
瘟疫一起，比干旱、暑热更为可怖。一旦沾染，若无医药，那就是死路一条。</p>
白象国中的宗门修士安坐不动，顺带着将行雨驱旱的价码又提升了一倍。</p>
如空和石青松初到白象国时，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局面。</p>
石青松虽是妖族，但一直在俗世城镇中生活，对人情百态见的也多了。要说人情世故、利益交换，他比如空是更明白的。</p>
但所见的局面，却让他实在难以理解。</p>
仙道宗门对此不闻不问，也就罢了。白象国的朝野、官员，难道就不知道做点什么的？</p>
大旱一起，粮食歉收，饥荒不在今年便在明年；百姓死于干渴酷热，滋生疾病、瘟疫，不知多少鲜活生命要因此而被葬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