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月昙并没有当即离去,而是跟趴在屋里的两只小东西眼神交流了一会之后,望向卧室被杨御成放下的帘子一阵出神。
她又坐了一个时辰方才穿上之前脱下的白衣推开大门,向院子角落处的阴影点了点头,接着不再隐藏身手,像只轻盈的狸猫一般翻墙而出,片刻间身影便消失在月色之中。
杨御成的屋内这时才传来了宽衣解带的沙沙声,院子阴影中的杨雪隐闭着眼睛揉了揉脑袋,踮起脚尖倏然离去。
“小姐,没出什么事吧?”时月昙来到一处暗巷,左右瞧了瞧,立时便有几人冒出。
他们白日都是戏班成员的模样,而此刻背剑的背剑,拎锤子的拎锤子,皆是一袭黑衣面露凶相,实在让人难以想象他们之前展示给镇民的那副贫苦劳累的旅者姿态。
“呵呵…咳,计划有变,按我指令行事。”时月昙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开心事,不经意间笑了一声,然后马上正色起来发号施令。
待众人得令散去,她才理了理被夜风吹散的鸦色长发,望向清澈的夏夜星空。
江北杨家的花花公子,竟然是个处子。
呵,说的也是,这世间哪有什么能够轻易做成的事?人间总有意外…
时月昙闭眼思索了一阵,接着拿出之前收进腰间的丝帛紧紧握在手中。
…………
节日将至,又赶上商团到来,本就人潮汹涌的满盈城最近更是热闹得不得了。
风来州各地的才子佳人,名门世家,宗门大派皆陆续来到城里,商贩们也见机大力兜售演出,城中各处都挂起了花灯。
每至夜间,这座镌刻着四个世纪历史的古老城池便被霓虹色的辉光笼罩,各家酒食店铺终夜不休,娱乐场所也是家家爆满。
年轻人们纷纷上街游戏,老人们则相邀至家中,或直接在街上支起个摊子聊天对饮,平时无趣的一切此刻都变得无比鲜活。
有喜好热闹的灵兽飞鸟纷纷前来观望,因为人流量极大,满盈城一众高官经过商讨也放松了护城法阵的限制,毕竟世间已经和平了许多年,人人酒足饭饱喜笑颜开,哪会出什么事情?
杨登明很忙,他作为满盈城城主,也作为天下正道势力江北杨家的家主,自然要尽地主之谊到处招呼,真是恨不得一天三场会谈五场酒宴。
杨赐信也跟着忙了起来,一面是为了给父亲分忧,一面也是在杨登明的授意下向各方势力抛头露面,以期在他百年后自己这个出色的嫡子可以顺利继承杨家的家主之位。
按理说这般盛大的节日,热闹非凡的街道之上,平日里便闲不住的那些纨绔公子自然是该到处惹事的,不过这一年他们却安静得很。
说来这又是杨登明的一件喜事,自己家中五子除了老四之外各个都是人中龙凤,可就在前日,那个不成器的四儿子竟然说他要去参加投书会了。
虽然是有杨赐信的提点,这不学无术的傻儿子也未必能在投书会上博得什么名头,但浪子回头金不换,他若有这份志向,就算真的没什么天赋才学又如何呢?
大不了为他置办个轻松官职,或者求得哪派宗师将他带在身边学些本事理念,总好过一天到晚到处乱跑,游手好闲。
更重要的是,哪个父亲不希望自己能够阖家欢乐?若这态度立场都不甚明确的老四肯听老二的话,兄弟间可以毫无芥蒂地确立主从之位共同为杨家打拼,那岂不是一大幸事?
就算他干啥啥不行,堂堂江北杨家又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废人,或者他有可能是晚成之人呢?
由此,杨登明虽然忙碌但也显得红光满面喜气洋洋,整个人仿佛都年轻了好几岁。
但那些纨绔阔少失了他们的主心骨——杨家恶霸杨御成,自然是玩不痛快,简简单单三三两两随便聚聚,就各自寻乐去了。
“哎…”窗外街景热闹非凡,屋内的杨御成却在案前对着烛灯直揉脑袋。
“啾啾…”青色尾羽的鸟儿落在窗棂前,打断了他的思绪,在他怀里趴着的那只小黑猫也睁开一只澄黄色的大眼睛瞥了它一眼。
杨御成伸出手指,鸟儿扇动翅膀跃至他的手臂上,十分亲昵的啄了啄他的指尖。
解下鸟儿腿上的信筒,又向它道谢一番,那鸟儿似乎能听懂人言,又啾啾叫了两声便展翅飞出窗外,直奔被花灯映出迷蒙色彩的夜幕而去。
小黑猫这时才闭上眼睛,打了个呵欠。
“你帮我看看写得怎么样?”杨御成颇为疲惫地抓起桌上的书卷向屋中另一人甩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