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舟低头还礼。低得极轻微，却也是放进了生命的重量。</p>
这一次云剑入觐，算是解决了二皇子一个心病，也是解决了大陵的一个心病。</p>
朝觐完之后，云剑想单独在谢小横灵堂那儿呆一会儿，二皇子也答应了。</p>
谢小横停灵于此，并未落葬。因他留下遗言说，想回乡与结发妻子合葬。乱尘未靖，京城与锦城的道路未通，他的棺材只好一直留在灵堂中。</p>
当时的棺材，很讲究，像谢府这么厚的家底谢小横这么高的地位，早从告老还乡修道时，就已经跟谢老太太一起准备寿材了。好不容易被他办得一份满金丝代水波纹楠木料，好裁成两副寿棺的。选了吉日，请工匠割成了，再上漆。先是上黑漆，再是每年上一层清漆。到如今，漆层有四寸厚了。</p>
谢老太太那一口棺，已经随她葬在了地底。谢小横这口棺，竟是作为贵重物品，跟其他家什们一起，随船运到京城来了。</p>
当时有说法，这寿材办成了，是给老人家增寿的，所以也不太忌讳。放在船里，是吃份量，却也不算太占地方。因可以把它当作个容器，将其他杂碎物品放进去的。你要说这么放着，会不会亵渎这寿材？嗐你说像御书的福寿斗方古时留下来的栗黄五瓣花双涡纹玉石灯盘，这些东西，难道配不上金丝楠的寿材吗？真是陪葬都使得的……哦，像御书的福寿斗方，咱们还不能拿它陪葬呢有它在寿材里盛放一路，倒是谢小横叨了阴福。</p>
这么着，谢小横识趣自尽之后，遗体放进了这口寿材，就该加盖上销了。棺材板的大盖上，已经有了二寸长的深孔加了三寸长的八楞铜帽大钉子。这多出来的一寸怎么办呢？就是要孝子贤孙们用斧子钉进去，算是亲手给长辈入棺了。其实孝子贤孙们哪有这个力气？也就是象征性的敲打敲打。挨下来其他亲友们也是象征性的敲打敲打，最后还是杠房来把寿钉钉死，另外四个角还有四个销钉，一并钉死。这就算入棺完毕了。</p>
云剑不在，大少奶奶抱着他们的儿子，意思意思的摸着斧柄，人家帮忙举着斧子在棺盖上敲了下。七王爷算是谢小横的孙女婿，半子的半子，也敲了敲。</p>
如今棺材还是停得稳稳的寿幔还是垂得低低的白烛还是烧得明明的哦，为了节省物资，平常已经不点蜡烛了。云剑来了，才重新点上的。</p>
其余闲杂人等都退却。只有张神仙等人服侍云剑进了灵堂。云剑跪下哀思时，连张神仙等人都退出去了。</p>
香风微拂，却是云舟静静的进来，剪了烛花上了香，在云剑右后方陪着跪了。</p>
云剑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倒是云舟问：“爷爷呢？”</p>
这话问得倒是妙。谢小横都已经自尽了。他棺材现在就摆在后头。怎么还问爷爷呢？</p>
云剑回答得更妙。他起身，走到一个大箱子旁边。</p>
这个大箱子，应该是跟其他箱笼一起，由张神仙带着仆役们搬进来的，是给谢小横烧祭陈祭的诸样物色。却也作怪，搬的过程中，怎么看的人没觉得有这么大的箱子？不知用的什么障眼法，真是变魔术似的了。</p>
云剑走到箱子前，就跪了下来。</p>
云舟脸色大变。</p>
云剑向前伸手，轻触箱身，问：“要我打开吗？”</p>
云舟喉头痉挛。云剑等着。也只是很短的一会儿。云舟道：“不必了。”</p>
云剑道：“这就拜托四妹妹了。”</p>
云舟道：“二哥客气。”又问，“爷爷去得安祥？”</p>
云剑道：“一病突然，去得却极安祥。这也是我能为爷爷最后尽的孝了。”</p>
谢小横所谓自尽，其实没死，而是服了像易澧和唐静轩服过的药，假死遁走了。他点名叫明珠服侍他，就是看中明珠忠诚又心思稳密，可以帮忙遮掩首尾，果然连崔珩都没发觉。</p>
这边棺材停灵，那头，谢小横就带着明珠到云剑那边去了，仍然指挥大局。照他的计划，等京城云舟执行好计划，帮着二皇子坐稳皇位，所谓的“流寇”们也好好儿的把崔珩照顾升天了，云剑向二皇子投诚。二皇子的“四海来服”的名声那可叫铁打铁了。完了大家辅佐着二皇子，他的皇位稳如泰山。他谢小横跟流璃的后裔，就坐了大陵的江山。谢小横可以躲在幕后当个太上皇。</p>
计划执行到最后一步，出了问题：云剑不乐意。</p>
谢小横千算万算，到底没算准人心没算到自己后代的心。云剑请他真正驾鹤西去了。</p>
他一向注重养生，怎么会突然一病不起？有明珠在旁服侍，他又怎有机会突然一病不起？</p>
总是云剑的主意，张神仙执行得好。</p>
那么现在，是云剑要跟二皇子争天下了。</p>
云舟点头，不断点头，末了道：“那你为什么要回来呢？”未完待续。</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