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解下外袍给她披，道：“他们都忙去了，也没人看着我了。”</p>
呵这个违命侯，本来是软禁中的。</p>
云舟裹上了他的袍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p>
唐静轩道：“我听人说找不见你。我信步在这边走走，听到瀑布声响，就好似我朝崩泻，意动神驰，故行来此地，就见你……你在这里做什么呢？”</p>
他能找到她，却不知道她在做什么。</p>
世事大抵如此。</p>
云舟道：“没什么。我们走吧。”</p>
她证明了自己能度过那样的险境，而镇定自若，那末，再次到云剑身边，厚着脸皮做人，大概也没什么。</p>
她的身体是结实，经了那一场瀑布飞沫越过石梁，回去擦个身换套衣裳，喝点热饮，也就好了，不像二皇子，出城投个降，回去就一病不起。</p>
以至于云剑还要费心给他养病。</p>
云舟道：“好，那我去。”</p>
云剑未必不知道二皇子对云舟的心意否则何以向云舟求助？</p>
云舟如果也愿意跟二皇子过日子，云剑说不定也就成全他们了。什么班幼娘？完全像草芥一样，不需挂意。</p>
根本上，云舟知道自己挑什么男人当夫婿，云剑大概都不会反对的。</p>
他对她，也算仁至义尽。</p>
就连她如果要委身于他，他大概都会同意的吧？</p>
但她没有提这个问题，怕他做出任何回答，都会从此破坏他在她心目中的形像。</p>
在一路默默行来的日子里，她已经把他想得太美把得到他的这件事预设得太美好，以至于不能接受其他模式。</p>
她道：“皇兄放心，我会劝违命侯服药。”</p>
云剑难得幽默了一把：“如果违命侯像牵丝侯一样叫人省心，就好了。”</p>
自从二皇子得了“违命侯”这个封号之后，唐静轩就换了个封号，叫牵丝侯。因他这几年来，都在别人操纵下行事，如牵丝傀儡一般。</p>
二皇子若能有被人牵丝的顺从与自觉，那他的日子就会过得好多了。</p>
可惜他还没有转过这个弯来。</p>
他躺在病床上，好像还能闻到那天出城投降时冷雨的气息。</p>
其实现在房间里暖融融烧着个小小的火炉。窗户外头是个好端端的天气。被褥软软的暖暖的。云剑是真没有亏待他。</p>
可是现在他闻什么东西，都好像还闻到那天的冷雨。</p>
直到云舟走进门来。</p>
她秀发端整她珠环悦目她裙摆姗姗。</p>
她坐在二皇子床沿边上。二皇子就觉得空气终于静静的安暖了。</p>
她端起药碗，自己喝了一小半，再递给二皇子。二皇子就饮了。</p>
云舟一言不发收起药碗。</p>
“那个……”二皇子觉得有必要替自己辩解一下，“不是信不过谢大郎。是朕……呃，我”唉，刚登基时，不习惯用“朕”字，改了好久，毕竟也没有每次都用“朕”，如今下位了，他又时不时嘴里溜出“朕”字来了。这也是没法子。他嗫嚅道，“上次喝药，看见里头有只小虫子，我还不小心喝进去了。”</p>
云舟挑挑眉毛：“有这等事我去查那日当勤的都是谁，全打上八十背杖，赶了出去。”</p>
二皇子忙道：“那那也很不必。你肯来，我就放心了。你经手的总是妥当的。”</p>
“是嘛。”云舟淡淡道，“妾身当年说怎么处置锦城才好，圣上怎么不觉妥当呢？”</p>
“那……”二皇子额上见汗。他忽然想起来一个替罪羊，“都是皇后不不，我是说班幼娘对，就是她硬是不让听你的，我有什么办法呢？说到底……”声音低下去，“当时她总是我皇后。你，你跟谢大郎，一万年也是兄妹。”</p>
云舟冷笑：“你们一万年还是兄弟。”</p>
二皇子苦着脸。云舟替他掖了掖被角：“总之你将养着便了。谢云剑没打算赶尽杀绝。议宾的度量他还有。你放心便是了。”</p>
所谓“议宾”，是古礼“八议”之一，指的是对前朝的皇族给以宾客般的特殊礼遇。</p>
那时候战乱太多了，比现在还多。各国各朝林立，说不准什么时候这个吞并了那个，再过些时，风水轮流，那个又搞掉了这个。上流社会又是就那么几个数得出的姓氏，彼此联姻，说不准谁就是谁的亲属。抢政权归抢政权，实在不便下狠手灭满门。要是来个瓜蔓抄，说不定就抄到自己家的人了。怎么下手？何况谁也说不准自己就能坐稳多长的位置，要是有个万一，还是希望人家对自己的亲属客气点的。</p>
于是“议宾”的待遇应运而生。大家打战归打战，打完了答应彼此对家人眷属客客气气的，这样才能维护了基本的秩序与安全感，不至于太过于人间地狱。未完待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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