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已经绝望之际,身上九节鞭却猛地一紧,随即脱落,这时不知何处遥遥传来了一声:“趴下。”
其实不用他出声,鞭势收回的力道就让本已站不太稳的冯延康向前扑倒。
刚倒下,耳后风声传来,武学大家的本能让他强自就地滚了几圈躲过。一时,岸边的黄沙争先恐后钻入伤口中,他疼得眼前一黑,几乎要晕了过去。却突然又被一股力道猛地掀起,高高抛在半空。
“得罪勿怪,冯长老。”又是那个陌生的声音,认真地几乎称得上是真挚:“可也是为了救你呀。”
适才在沙土中滚的几圈已经灭了他身上大半火焰。本来已烧成个火人的冯延康又被抛起划出老远,准确地落入湖里。
“希望你是会游泳的……”这是他沉入湖中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随即,被湖水吞没的他没看到的画面是,一个玄衣青年一剑拦住谢酽九节鞭去势,两人缠斗起来。
而看冯延康沉了下去,一个一直沉默的中年男子叹了口气:“可惜,他还真不会游泳。江护法,我去把他捞出来。”
那青年随意地应了一声,躲过谢酽蓄漫内力的一招“采桑子”,长剑横斜刺出,遽然变招疾速转动直入鞭圈,就势一震脱手,剑身缠着鞭子插入土中寸许。
两人同时兵刃离手,自然解了战局。谢酽双眼猩红,目光死死定在对面这人身上,嘴角却不可自抑地牵起。一时间,似乎无数极为猛烈汹涌的情绪堵满了他的全身,使他咬牙半晌,也只能吐出几个字:“江朝欢……”
“谢贤弟,近来可好?”
江朝欢自然而然地淡淡一笑,走上前去把自己的佩剑拔出,插回剑鞘,又把那根九节鞭小心翼翼地缠好,向谢酽递去:“没打扰你们吧?”
“你想如何?”谢酽却突然泄了气一般,眉目间几分疲色驱散了他适才浓烈的杀意。他没接那九节鞭,只是朝湖面走去,与江朝欢擦肩而过。遥遥望去,那个不认识的中年人拖着冯延康正往岸边游着。
这是谢府变故后,两人第一次相见,却是被他三招夺下兵刃。他曾无数次地设想过重逢场面。在他的每一次构想中,这个害全家的仇人都被他以各种方式折磨、碾碎、毁掉…以偿还他的罪孽。
然而,他从没想过,再相见时,他仍是毫无力量、毫无希望,甚至,他们的差距还在不断加大。
那个中年男子已经带着冯延康上了岸,却视谢酽如无物般从他身旁越了过去,对着江朝欢恭敬地开口问道:“江护法,他还没死,要救吗?”
江朝欢瞥了一眼那个惨不忍睹的人形,便移开了目光:“把他弄醒,至少今天不能叫他死了。”
“好。我这就给他服下回春丹。”
谢酽攥紧了拳头,听着他们的对话越来越远……就这样把他遗忘、也可能是根本没放在眼里过,两人旁若无人地带着冯延康走到别业里了。
他几乎是麻木地将右手移到腰间朴刀上,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杀了他,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然而,他转身的瞬间,余光中闯入了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影子——是湖面上飞快移动的船。
越来越近,几如离弦之箭,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