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内叶脉线仍在不停拨动,掌缘处那瓣桃花殷红如血,心悸随之愈发剧烈,江朝欢慢慢张开眼,将目光重新凝定,摒绝一切杂念,用所有的意志细细剖解痛感。
与上次单纯的惩罚不同,这次顾云天似在享受他的痛苦,指间动作悠然闲适,细细雕琢,仅仅种下一花一叶就花了半天。发觉他咬舌后,更是停止继续种植,而是一再拨动叶脉、催发桃花。
虽然这无异于将这份折磨延长了数倍,但却给了他时间和机会窥伺动作、辨别脉络、验证心法,寻找吕隙。
就在他几乎习惯了这等痛楚之时,顾云天指尖一划,说不清是交错于手腕横纹显出一道青线快,还是那道内息逆行血脉、直引心关,第二条叶脉深植于体更快。他遽然死死握紧左手,没给自己分毫失神的机会,已辨出这道脉息如何交延。
紧接着,又一片花瓣在他手腕内侧缓缓绽开,与之相对地,心脉如遭重击,本因惊悸而剧跳的心脏骤然减缓下来,呼吸为之一滞。
这一刻的失重感将剧痛都盖过,他的瞳仁不可自抑地放大,大脑却只空白了一瞬。
是维络之脉。既能激发催化、又可退缓衰延、阴阳两道,正反之极,合于一势,这是顾云天培植桃花时所用经脉。
下一瞬,又一道青线印于腕上,三条青脉固然缠结恣肆,但收发同源,以一道脉息便可御无数盘根错节的枝叶,原来这就是顾云天以最少的内力减损施为营造根脉之法……
自神门而起的整个手少阴心经被依附夺占,一株根系慢慢地在体内扎根盘踞、搅动血肉。他的右手悬驻在身前,一声不吭地望着自己腕上一点点绽出的红英……这是唯一的机会。他不仅不转移思绪排遣痛楚,反而将每一分痛感碾碎、磋磨,抽茧剥丝、寻根溯源。
不知过了多久,一株桃花已快要成形,他也就要抓住那一线之隙,一切似乎都将明晰,遍体陡然炸开的剧痛却彻骨锥心、在一瞬之间夺走了他的全部意志。
身体的每一寸都被穿针引线般刺过,又胶连错合。心脏横冲直撞、毫无顾虑地悸动。眼前只剩下斑驳的色块。他想分条缕析分辨痛感,但枝蔓好像已和骨血彻底融为一体了,仅仅是一呼一吸,就一发而动全身,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
身子再也支撑不住,他蓦然跪倒,呕出血来。
眼前斑驳的色块变得模糊,身体也越发沉重,只要认命地合上眼就是解脱,但他不能……左手死死撑着地面,他一点一点抬起右腕,喉中凝出几个颤抖的音节:“请……教主……继续……”
他的声音破碎喑哑,好像也和这副身体一样被摧磨到极致了。望着他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的、微微发抖的右腕,顾云天露出一点玩味的笑。
“神门穴上的折红英毁损心经,远比肺经险峻,你的心脉已到了承受的极限,若你只是想活着,这样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