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陈家一旦离了陈校长这层关系,立马就会从济济繁华的舞台上摔落下去。
虽不至于没命,却足以伤筋动骨。至少,这奉城中上游的圈子,他们会因此绝缘。那可不是有点儿钱就能进去的,人脉与声望不可或缺。
“宏光,唉……”陈校长被他这样突然的痛楚弄得不好开口,无论如何劝慰,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不得不承认,哪怕陈盛再叛逆再混账,可对于血脉相连亲人,怎么能任由他们被带进去而不做为?
可陈盛这种作为,哪里把国家的法律和道德放在眼里?他以为自己的纵容能大到这种程度,还是觉得陈家能硬过铁律?真是无知!
想到这里,陈校长的心又冷下来:“你要是想去看他,警局那边也不会反对。毕竟只是进去纠正教育,不存在与外界隔断的说法。”
“真的没办法了吗?”男人不死心,还想再试试。
“宏光,他做的是犯法的事。”陈校长的目光锋锐而沉重,“你说这话,是对我国的法律条例有什么误解?”
“我……”男人被他的眼神气势镇住,顿时无话可说。可想想自己的儿子,一咬牙,再一次突破底线:“老太太最疼这个孙子了!她要是知道,怕是抗不过去啊陈哥!”
陈校长的眼神已经暗下去,心道果然如此,抬手按上太阳穴,觉得无比的累。
或许在陈家这些人看来,救命恩情大于天,能让自己无限为他们谋福利,包括包庇罪名。
殊不知,这份天大的恩情,早就被他们一次次的索取和胡闹穿透,满是疮痍。
“是我对不起老太太。”陈校长静默许久,他的脸被手挡了一半,看不清楚表情,声音低沉坚定,“同时,我也对不起奉念的老师和同学。一会儿我会向教育局的领导坦白自己的错误,上面该怎么处罚我都接着。我校也会尽快对陈盛同学进行劝退处分。”
男人在听到那句“老太太”时脸色就不太好。一直以来,他都很亲切的喊自己的母亲“夏姨”,这样生分的称呼,那就是要断绝关系了!
尤其听到后面,他还要向上级请罪!陈家这么多年顺风顺水,全拖了他这层关系,一旦他被罢职,那陈家,就成了没有牵引力的风筝,被狂风一卷,摇晃一阵就会一头跌倒,再难复起。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自从陈家的生意走上正轨,他渐渐习惯了富足优越的生活,早忘了以前是什么样。一旦想起,简直是大暑天迎头一盆冰水,冷到骨子里。
“陈哥,你何必……”不管陈校长是真心要请罪,还是虚晃一枪拿捏自己,为陈家将来计,他都要阻拦一把。
“你不必再说,我已经想清楚了。”陈校长坐正身体,直视这个多年来一直帮衬的表弟,“夏姨对我的恩情,我无法还清,我对学校的亏欠,也无法弥补。我这个年纪,功名利禄都是过眼云烟,以后,是福是祸都看天意。”
男人的满腔话语被他的果决噎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连连叹气。他既然做了决定,谁也改变不了。
心里顿时乱起来,陈家这些产业,这一大家子人,可怎么是好?
他的额头冒出一层细汗,无心再喝茶,勉强应付两句,起身告辞。
陈校长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没有一句挽留。
该割舍的,或早或晚,都得割舍。留得越久,脓疮越大。眼下的情况,虽然严重,至少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他环视这办公室内的一切:办公桌前面巨大的木柜里,摆着他任职奉念以来所有的成就与奖章。这所学校,从一个普通的市级贵族学校,一步步成长为国家前十的重点中学,这一段艰难而充满挑战的历程,他每翻一页证书就能想起当时的情况。窗外高大的梧桐树,和常青园里松柏,他还记得当年刚种下时的样子。还有最近那所教学楼,是教育局为奖励奉念连着三年夺得省状元,特批拨款。
这些,都是他的心血。
现在,是放手的时候了。
他被人情牵绊所纠缠,羽毛已经沾上泥污。无论如何,不能让奉念也染了尘埃。这里的孩子们,他们以后要飞向更高,更远的地方。
主意已定,他拿起座机话筒,播出去一个号码。
窗外依旧是艳阳高照,可一片片绿植依旧顽强为这方圆之地争取清凉。
他唇角带着笑,淡定听着话筒里的声音。
…………………………
周四一早的升旗仪式过后,学校领导对高二十二班的陈盛的所作所为,提出严厉批评,并宣布了对其劝退处理。一场大家以为又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闹剧,竟然这样干脆利落的解决了。
不仅令人大吃一惊,简直就是大快人心!
消息刚宣布出来,下面就不断传出欢呼声,周主任也不阻止,大有等大家畅快一场的意思。
毕竟连他都想一跺脚,大喊一声“好”!
欢呼过后,周主任又简单宣讲了几句,就把话题转向今明两天的考试上,鼓舞士气的话信手拈来,说完就组织散会。
…………………………
大多数人都在考试的低气压下,默默看书做题,争取能正常发挥。
江玉卿这一周也埋头习题,连每天晚上固定的练琴时间都减半。虽然她对自己的成绩有信心,却从不会轻看任何一场考试。
何况,表妹的成绩很不错呢!她不想被比下去!
平时两人一到学校就各去各班,放学也是回到家吃完饭就各自回房学习。大人们也不打扰她们。
整个高二教学楼,就连那些吊车尾的同学,都在用功,或是假装用功。
最悠闲自在的,除了六班的“小魔王”,就是八班的路昭和萧云深了。
“小魔王”看着不着调,成绩却好到没谱,从没出年纪前三。令老师们又爱又恨。
既爱他聪明灵活,又恨他不肯更进一步。
帝都来的贵公子,老师们也只是客气交代两句。校长当初亲自发话了:人家来上学,你们就教着,旁的不要干涉。
听听,这谁还敢多说?您两位怎么高兴怎么来!
多令人羡慕啊!
别人的羡慕路昭看不出来,但他不太开心。
因为要考试,江月白这一周连中午吃饭都是匆匆忙忙。餐盘放下就吃,吃完就走,半点没跟他闲聊的意思。
要不是起身时轻轻的一声“先走”,他都要怀疑自己和云哥儿两个是不是隐形了!
然而他的抱怨只换来云哥儿的后脑勺,月白更狠,连个后脑勺都不给,一转眼,人已经走到餐厅门口!
真是吃饭都不香了!
他用筷子戳着盘子里的米饭,郁闷的想:学习有那么吸引人吗?好像月白从不瞌睡开始,就开始沉迷——对,沉迷,原本只是沉迷。现在可是走火入魔!
在路昭的念叨中,两天很快过去。经历了两天的奋战,所有同学都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快要麻痹的神经也逐渐恢复,他们需要恶补一顿大餐以及睡眠。至于怎么度过周末,那要看晚上学校公布的成绩了。出门还是在家,都在学校的一念之间。
奉念对于一般的考试,都是考完立马组织批改,正常情况下,今晚八点半之后就能出成绩。
结局已经注定,无非上下浮动。大多数学生还是很淡定的,一边往校门口走一边约着明天去哪儿玩。
“月白!明天出门吗?”路昭终于等到考试完,凑过去打探。
“明天去看我奶奶。”
江玉卿就知道会是这样,璃璃一到周末,必定直奔医院。
路昭一听,立马精神起来:“啊,哦!我们明天能去看老人家吗?”
江月白扭头,就对上路昭礼貌又明朗的笑脸,萧云深随意站着,也看着她。
“能。”
奶奶会喜欢他们的。
她总说自己面无表情,总说年轻人要多笑笑,笑起来好看。她连王充一头鸡毛一样的发型都能接受。
“那说好了!明天见!”路昭爽快的挥手告别。
说话间,已经出了校门,两个男生往自家车那边有走去。
耳边听着江玉卿的关心,目光从两人的背影收回,坐上江家的车。
…………………………
“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思路的?”秋荻的脸凑上来,占了整个屏幕,“月白,你太聪明了!”
“我做得题多,就有经验了。”女孩靠在床头,歪着头。
秋荻听到“做得题多”就忍不住吐舌头,托着脑袋有气无力:“哦!”
“写完就睡吧!”现在已经九点了。
“好,那拜拜~”
挂了视频,女孩伸手关灯,准备睡觉。
明天要去医院,她要早点睡。
刚闭上眼,敲门声响起。
女孩皱眉,听到江玉卿的声音:“璃璃,你睡了吗?”
不知道她有什么事,女孩翻身下床,开门的同时开了灯。
门外,江玉卿穿着奶白色泡泡袖睡裙站着,神色有些激动。
“怎么了?”
“考试成绩出来了!”她确实激动。
江月白:“……”
还以为有什么事呢。
“哦。”
江玉卿没想到她居然这个反应,太淡定、太不正常!
“你知不知道你的成绩?”她再接再厉。
“不知道。”
“你是年级第一!”怎么样?激不激动?
“哦。”
江玉卿:“……”
“该睡……”江月白就要撵人,想了想还是委婉一点:“谢谢你告诉我。现在九点了。”
“哦,是啊!”江玉卿实在不理解她为什么没反应,跟着应声,“那你睡吧!”
“好。晚安。”江月白跟她点点头,轻轻关上门。
直到眼前光线突然消失,江玉卿才回过神,差点又把手伸上去。
第一!年级第一啊!你就这个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