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一行人是在九月十五那一日进入开封城的,此时距离他离开京城差不多三年了,在他看来,也许已经物是人非。然而开封的景况并不能让他维持多久的感慨:来迎接他的人确实太多了。
王安石此行所来的动静本来就大,在动身之前,他就通知过开封的好友,刚到开封,消息就传了开去,因此,有心人也早早迎在了京城门前,以示尊重。就连皇帝,听闻消息,虽不琴迎,却也派遣宫里之人,跟着迎接群众。
迎接的规模,比之他兄弟王安礼进京时的动静要大得多,除了已在京城的王家之人,司马光、韩绛兄弟也在人群之中,还有苏轼兄弟,总之在京城文坛说得上号的人都差不多过来了。当然,欧阳修除外,以他老人家的声望,只有别人上门拜访的份,还没有一个后辈能让他出迎的资格!
在迎接的队伍中,当然能看到沈欢夫妇,不论是从后辈对长辈的情分,还是从亲家的情谊,沈欢都没有不出现的道理。而王璇作为王安石的女儿,思父心切,也要跟着过来。随着浩荡的迎接队伍,王安石一行住进了之前官家赏赐下来的府邸。他的名头确实大得厉害,甫入京城,造访之人就络绎不绝,之前文人名士、王公贵人,不一而足。一连七日,王家的门槛都给人踏得要烂了,而也不知是出于何因。本来对王安石最为期待地官家,却没有立刻召见,反而让给王安石时间去处理这些私人问题。
这七日。王安石的府邸是繁忙的,而京城朝廷地气氛,也有了短暂的听写与安静。然而却是这一份安静,让不少有识之人感到压抑:也许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这些人之前,就有沈欢的份儿:他作为王安石的女婿,这些时日也不过只见了王安石两面而已,交谈都不多,只是见礼。还有对方的勉励而已。
王安石的印象依然像他以前的形象一般,除了老上几岁,外貌倒没有多大改变,而衣着方面也是那样地随意,丝毫没有因为身份而注重这些。这让沈欢看得很无奈,这人地个性一旦强烈到一个常人难以认同的地步,那就所以个境界了。显然,王安石的境界非常人可比,至少沈欢就认为自己做不到——在他眼里,王安石节衣缩食甚至到了一个变态的地步。作为常人,实在没有自虐的必要!
王家之人沈欢都熟得差不多,然而郑侠的到来,却令他颇为意外,也感到有点滑稽荒谬。如今的郑侠,明显很得王安石的欢心,大有得意门生的味道,可是,最后两人成了什么模样,这个世界。还有人比他沈欢更清楚吗?郑侠,一介小人物,最后做的事不过是守着京城城门地一个小官兵而已,然而他却能让堂堂《宋史》为他立传写书。凭的是什么?不正是最后他成了反对王安石的关键人物么!几副《流民图》,成了压跨神宗皇帝的最后一根稻草,而王安石被贬的命运也在那一刻给决定了!
见到郑侠的时候,沈欢真地给震住了,看着眼前忠厚老实的年轻人,他心里还是很恍惚,特别是看到他与王安石一副师徒相得的模样,更是令他感到头皮一阵阵地发麻。可最后。除了心里暗叹几声。他还能做什么呢?无疑,郑侠也是一个很有才华之人。不然也入不了王安石的法眼,以王安石的苛刻,也要一再看中他地能力,说明了这个人的不简单。可最后他的结局是可悲的——守城门地小官,无论怎么说都不是很荣耀之事,还有最后的到处奔波,都只能说明他是这个大时代牺牲的产物而已,变法与守旧,到底牺牲了多少有才之人呢?
沈欢承认在看到王安石的时候,他心里的想法又多了很多,像郑侠这样结局的人物,他只是一个典型而已,不是唯一,也不可能是唯一!
今年九月真是多事之秋。二十五这一日,沈欢再次造访王府,在王璇进入后院与女眷闲聊的时候,他只能硬着头皮与王安石周旋了。王府在京城算是安定下来了,王到外面应酬去了,王旁也忙杂志事宜。整个王府,也只有王安石能与沈欢说一些事。
翁婿两人多见了几次,好似忘记了多年的不快,不说谈笑风生,却也在两人相互配合地情况下相谈甚欢。特别是见到了王旁地变化,了解详情的王安石,倒是向沈欢道谢一番。而沈欢,也总是避免谈论朝政之事,极力把话题往家庭琐事上拉扯,有了王璇作为幌子,王安石也只能尽力应和。
琐事之余,谈论最多地也只司马光而已。一个是其好友,一个是其学生,谈论起来,也不愁没有话题论点。而司马光现在最令人乐道的,当然是他的《通志》已经正在紧锣密鼓修撰的《资治通鉴》。对于司马光的史学功底,不说沈欢,就连王安石,也只有佩服的份儿!
就在两人聊得正欢的时候,出外忙事的王旁赶了回来,一脸悲伤的他还流着满头的大汗,进来看见两人,只有一句话:“父亲,苏轼之父明允先生刚刚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