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7点左右到了光安区长途汽车站。吴凡带领司机和那个青壮农民共去了趟车站派出所,把情况给派出所值班同志给讲了讲。派出所值班同志是两位年轻人,年龄和吴凡相仿,他们就像听故事一样,一边做笔录,一边啧啧称奇,他心想就算自己这个真正的民警遇到这样的事情,也未必有吴凡处理得这么老道。
分别给三人做完笔录,吴凡交完钱,派出所值班负责人让司机和青壮农民工先走,要单独和吴凡聊一聊。司机和青壮农民工与派出所同志和吴凡分别打了声招呼,离开了。面对吴凡,派出所值班负责人讲了:“这个吴凡同志啊,你这个行为原本呢,算是见义勇为,但是呢,你不该冒充咱们公安战线的同志。你的出发点是好的,结果也是好的,但是冒充公安就是不对的,这次我们就不对你进行处罚了,但是你要引以为戒,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啊!”口吻有点像学着老同志在讲话,装得老气横秋的,但是吴凡却又不能笑,憋得很是痛苦,连连点头答应下来。可是在派出所同志的眼里,吴凡还是知道自己错了的,这不,脸都红了。
告别值班民警,走出派出所,吴凡正准备拦车回家,却发现树影下走出两个人,正是先走的司机和青年农民工。这俩人见吴凡被单独留了下来,就在外面等。
做笔录的时候,三人都相互知道了对方的名字。吴凡记得司机叫王通,农民工叫周海。
司机王通是个30多岁的瘦高个男子,见了吴凡就是一阵猛夸,他哪能想到吴凡根本就不是什么公安啊!他就觉得自己这个老乡人虽然年轻,但是办事却很有一套,他平时都不敢惹的车匪路霸,却被吴凡治得服服帖帖的,真是牛逼!他留下来就是想和吴凡说上几句话,结个善缘,谁不希望自己多个牛逼的朋友呢?咳咳,不是朋友是熟人也行啊,何况这个熟人还是老乡呢!寒暄了几句,司机告辞离开,他感觉到青壮农民工有话对吴凡说,知情识趣的走了。江湖上混生活的,都得有眼力劲,要不就只能混吃等死。
农民工周海见司机走了,冲着吴凡憨厚一笑,凡哥,晚上我想请你吃饭,感谢感谢你。我这人读书少,不太会说话,希望凡哥别看不上我。吴凡不是看不起农民工,而是不太想与赌博心态这么重的人打交道,就婉拒了周海,谁知道周海扛着行李一直跟着吴凡,很有股子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儿。吴凡打也不是,骂也不是,不能一直让人跟着啊,正好走到南溪河边,就找了个椅子坐下,示意周海也坐下说话。周海倒也听话,不过他没坐在吴凡身边,而是把行李放地上当坐垫,坐在了吴凡对面的空地上。
吴凡没好气的开口了:“说吧,为啥非要跟着我?”
周海讪讪的说:“就是为了感谢你,没其他意思。”
吴凡站起身来,作势要走:“这个意思我已经知道了,但这个理由不足以让我和你一起吃饭,我很忙,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你要是没其他的事情,咱们就此别过吧!”
“别啊!凡哥!”周海有点着急了,迟疑了一下,似乎是鼓足了勇气说道:“凡哥,我就是觉得你很厉害,心肠又好,想跟着你干!”
吴凡被这周海逗笑了:“你知道啥啊?就想跟着我干?我现在就是一打工仔,你跟着我干啥啊?我可没工资发给你!”
周海:“做笔录的时候我都听见了,你是光安一个叫国信通信公司的,跟着你具体能干啥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很厉害,跟着你不会吃亏!”
吴凡是又好笑又好气,这莫名其妙的还被人给讹上了吗?忽的心里一动,吴凡说道:“你说说看,你能干什么?”
周海闻言精神一振,似乎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说道:“我老家是光安县恒升镇红庙村的,从小家穷,上面有4个姐姐,一个哥哥,哥哥排行老三,我排行老六,村里人都叫我老六。从初中毕业我就跟着三哥外出打工,进过工厂,去过工地,卸货、搬运、杂活,什么都干。可是三哥也没什么本事,跟他一起,我们总是被老板或者包工头欺负,经常被克扣工钱。这次我带着我和三哥挣了大半年的工钱回来是给我爸治病的。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全靠我爸挣钱养活,他也是地道的农民,但他会养牛,有些时候也贩牛。贩牛还能挣点钱,但挣的钱也只够我们吃饭,供我和我哥同时上学却非常吃力。大姐二姐了嫁人,他们家里也不宽裕,没多余的钱往娘家拿。三哥小学毕业以后就外出打工,刚开始出去那两年,年纪小只能在熟人堆里混口饭吃,根本没钱寄回家。随着四姐、五姐年纪大了,能帮着父亲干点活,三哥慢慢的也能寄点钱回来,家里压力就小了很多。原本我爸妈打算集全家之力供我读书,但是我爸在我初三的时候出去贩牛时差点被抓,往回跑的路上摔断了腿。幸好离家已经不远,有认识我爸的人带消息回来,我妈当时都急疯了,后来叫上两个平时和我爸走得比较近的叔叔去把我爸给抬了回来。我爸在床上躺了三个月,家里可怜的一点存款全部花完,还在亲戚朋友那里借了一些。我虽然考上了高中,但是也只能辍学去打工。原本这样也没事,我四姐五姐陆续嫁人,家里负担减轻一半,但是我爸却因为断腿落下了心病,整天郁郁寡欢,还动不动就发脾气。再后来,我爸心脏出了毛病。这次我妈打电话到我们工地托人带话说,我爸又住院了,医生建议做手术,据说需要好几万,可我们哪有那么多钱啊!”
说到这里,这五大三粗的汉子眼圈红了,声音有些哽咽,他抹了抹眼角,平复了一下心情,接着说:“所以在车上我犯了浑,想着赌一把,看能不能解决这个救命钱的问题。幸好你在,要不我这点钱被骗了,我哪还有脸见我的家人啊,事后可真吓我一身冷汗!”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是周海说着这个遭遇,还是显得心有余悸。
“我以前就一直想找个靠得住的有本事的人跟着干点事,可是十多年过去了,一直也没找到。就这样浑浑噩噩打工过日子,今年我28岁了,还没钱娶媳妇,我不想一直这样过下去。”
“直到今天遇见了你,凡哥!我知道你比我小,但是我还是心甘情愿叫你一声凡哥。我觉得你就是我一直在找的那个人。我虽然没啥本事,但是有一身力气,能吃苦,你让干啥我干啥,绝没有二话!”说到这里,周海眼里闪烁着希冀的光芒,目光灼灼的看着吴凡。
吴凡沉默了,这个周海有点意思。他想了想说道:“这样,周海,你先去医院找你家人,等春节以后你若还想跟我干,你给我打这个电话。”说罢从包里拿出通讯录和笔,把自己名字和手机号写好撕下来,递给了周海。他没给周海一分钱,一是没到那个份上,他不是散财童子;二是他包里总共也就几百块钱,解决不了什么实质性的问题。
周海连忙起身,接过吴凡递过来的纸,十分慎重的叠好,收了起来,朝着吴凡鞠了一躬:“谢谢凡哥,春节后我给你打电话。”说罢拿起行李,告辞吴凡往医院去了。
吴凡摇摇头,伸手拦了辆人力三轮车往家附近的米粉店而去。
吴凡美美的吃了一碗豌杂米粉,两个盐皮蛋,一屉小笼包。这两天在重庆吃得比较辣,换个口味挺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