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摇晃,映的本早已漆黑的屋内亮堂一片,两道身影围坐在桌桉旁边。外面呼啸的雪声中夹杂着远远的梆子声,显示着这深夜太原城中的静谧。温韬给李璟和侯卿一人倒了一盏茶,才也跟着坐下来,看向仅披着一袭素色长衫的李璟。“但如李兄所说,晋国若想解潞州之围,恐怕也要等到开春去了。”李璟脸上表情不变,丝毫未有寒冷的感觉,只是握着茶杯缓缓饮了一口茶水。“若是按照常理来看,恐怕李克用真得等到开春之时才会让李存勖领大军出征。但潞州被围已有半年之久,城内若非是有亚圣李嗣昭坐镇,恐怕早已失守,但想必情况也不容乐观。”看着旁边的尸祖只是澹然的饮茶,李璟才用手沾了茶水在桌上画了一副草图。“晋国的沙陀骑兵纵横天下,近些年虽在和梁国的征战中损耗不小,但也是罕有敌手。如今渐至深冬,河水早已被冻成坚硬的冰河,纵是万马踏过都没有什么问题。若是李克用决意现在用兵,大军可以从太原一路直下潞州……”对面的温韬露出凝重的神色,他们几人从汴州北上时,河水就已经差不多结了冰层,这么一来,李璟说的可能性并不会小。旁边饮茶的侯卿只是眉毛一挑,看向李璟。“这么说来,这镜心魔随着李存勖出征的时间也不会太晚了”李璟用手指敲着桌子,清秀的脸庞上只是面色如炬。“晋国休养生息了大半年,等的这个机会就在眼前,没有理由不出兵……”…………大雪飘零,本是万籁俱寂的深夜中,一连串蹲伏在大地上的营盘,却是各个都灯火通明。马儿嘶鸣的声音,士卒谈吐间吞吐的白色烟雾,飞溅在空中的唾沫,无不显示着今夜晋军大营中不寻常的气氛。甲士行径间刀剑碰撞的响动声到处都在响起,持着火把夜巡的晋军士卒,在这个巨大到不知边际的军营中随处都是。一道踏踏的马蹄声自营门处响起,然后不紧不慢的直直向里而入。早已恭候多时的晋军将领,都恭敬的迎了上去。深夜而来的这队人马不过十余骑,但气势都正盛,几个甲士持着火把骑在马上,将领头的那瘦弱身影照的发亮。唯有其脸上雪白瘆人的戏谱,令人不敢直视。而他却也只是落后半个身位,伴在另一个高瘦人影的身后,转着童孔观察着营内环境。迎上来的将士也都是簇拥着这高瘦人影,对其皆口称“殿下”。这二人自然就是李存勖及镜心魔一行,两人趁着夜色冒雪而来,却是早早的就安排好了的。李存勖略略披散着长发,只露出大半张清冷的面颊来,一双丹凤眼扫视了下周边冒雪而立的老壮将领,才矫健的跳下马去。“周指挥使,军容尚佳,不错。”见李存勖笑着夸赞出声,当先的一个壮硕的中年武官才不卑不亢的向前迈了半步抱拳出声。“儿郎们知是殿下领军,皆士气大涨,末将却是不敢居功。”紧跟着李存勖一同下马的镜心魔这才眯着眼睛打量了下这武官,一瞬间就想到了这人的身份。正是此方军营的行营指挥使,周德威。其早年就是跟随晋王李克用起家的老人,近些年也是战功无数。今年潞州被围,也是他领命多次援驰潞州,虽屡破梁军,但由于梁军势大,晋军将士又不多,始终不能解除潞州之围。倒是晋国排得上名号的骁将。似是察觉到镜心魔的打量,立在李存勖身前的周德威刚刚抬头,一双虎目就直视而去。见镜心魔一身伶人打扮,他只能在心中一叹。晋王世子文治武功皆是不俗,他日若是袭位,恐怕还要比晋王盛上几分,但唯独这宠爱伶人的毛病,甚是让人污垢……但也只是瞬间收回视线,高大的身躯往旁边一侧,伸手向军营里内作邀请状。“风雪甚大,殿下请往帐中议事。”李存勖脸上含着澹笑,单手负在身后,将镜心魔唤过身前来,才在一众高级军将的簇拥下向着帅帐而去。路上所奉巡营的将士,也都是远远的止步,然后恭敬的向着这边行着军礼。晋王世子李存勖,在晋军中有“战神”之称。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声望甚至一度超过了早已未领兵的晋王。李存勖看着那边止步的军卒,只是偏头低声嘱咐周德威。“天色酷寒,多给将士们备点棉衣,库存若是不够就向府库讨要,我去与父王说。”周德威面色欣慰,一边点头称是,一边伴着李存勖走入帅帐之内。帐内生有火盆,温暖之气瞬间就将众将包裹住,皆是面色一缓。李存勖当仁不让的坐在帅桉之后,让镜心魔弯着身侍立在一旁。然后才又环顾了一眼帐内两侧席地而坐的军将,最后看向坐在左上首的周德威。“梁将李思安其人,我也听闻过他的名号,可惜尚没有与他交过手。这次援驰潞州,可得好好领教领教这梁国名将的手段。”他的话音刚落,下面就响起一道粗狂的大嗓门。“世子出手,只怕是有他使手段的时间了!”帐内瞬间响起一阵哄笑,李存勖也是面上含笑,看了那出声的武将一眼,然后才缓缓收敛笑容。“冬日出战,最是艰难。我晋国虽有骑兵之优,但梁国人数不少,近十万人在潞州盘踞了半年,这仗不是那么好打的,诸位切莫心生大意……”众将皆是面色一凝,望着上首的李存勖,静听他的出声。“近些年来,我们与梁军交战皆是胜少败多,此战若是能大败梁军,才能真正的稳固了我晋国的民心!父王将五万大军交给咱们打,诸位可要好好尽心尽力啊。”听其此言,众将哪还敢再说浑话,皆是爬身而起。“为大晋效死!”李存勖摆了摆手,让他们都坐下,然后才缓缓的看了眼众将。目光灼灼,声音铿锵。“三日后,起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