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降落在广场的空地上,不少警卫还有些紧张地抬起了枪,但没见到有什么暴力冲突发生,便继续去清理街道上残余的废墟了。
机翼呼啸旋转,风浪卷起我们的衣角,我伸手挡住被吹起的尘土,模糊地看到从飞机的驾驶位上下来一个人,是丹斯。
他没有穿那身动力机甲,而是简单的变装,但衣服上却有不少脏痕甚至血迹,看来他来的十分匆忙。
“丹斯!”
我冲他挥手,他将头盔夹在胳膊下面回应了我,走近后我才看清楚,原来只有他一个人来。
“凯特,正好,你们都在。”
他和我们挨个握手,我又想起来在114避难所他和瑞奇撞破墙体突然出现的场景,而且听尚恩说,瑞奇似乎还受伤了。
但我并没有着急问,我们告别了记忆保管库的伊玛女士和阿马利博士,跟随丹斯上了飞机,他回到驾驶位置,我们四个则坐在机舱内。
伴随着直升机的升空,在镇子民众中怀疑与惊恐的眼神下,我们距离地面已经越来越远,等到飞机超过楼顶的高度时,我发现汉考科正站在他的办公大楼楼顶上望着我们,于是我也对着他挥了挥手。
我知道这次告别不会很久,我们应该很快就能见面。
机舱里,派普顶着噪音在和尼克交谈着些什么,我和尚恩都没有说话。
我望着地面上那些颓圮残破的城市建筑,心中不免升起一阵苍凉。
联邦永远都是这样一幅景象,没有什么能够改变它,也没有什么愿意改变它,底层的人类麻木生活,而掌握着顶尖技术的组织却永远只为了自己的理念而行动,或许对学院来说,任何给予联邦的帮助都是一种施舍,就像那颗在学院中央大厅的树一样。
它本无意分享自己的树荫。
“凯特,凯特?”
我从派普的呼唤声中回过神来,她坐在我旁边,似乎是见我情绪低沉,便有些担心。
我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拍了拍她的手背,表示让她安心。
但自己却怎么也安心不下来。
瑞奇为了救我受了伤,丹斯看起来也好不到哪去,普雷斯顿那边还不知道损失了多少,汉考科都被波及进来。
而尼克和派普更是,他们为了帮助我不惜放弃自己平稳的生活,在枪林弹雨和危机四伏的联邦上到处冒险。
为什么?
只能是为了那些东西罢了。
瑞奇早就跟我说过需要我的帮助,我当时并没有明确答应,但现在,我和学院的决裂已经是不可回头的了,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尚恩给他们的消息,他们才会在114避难所那次追猎者的围攻下前来救援。
想到这,我看了一眼尚恩,但他似乎是太过疲惫了,已经合上了双眼正在休息。
普雷斯顿,根据他说过的,我的父亲曾经帮助过义勇兵,甚至还做过义勇军的将军,所以他也不断对我施以援手,但这次帮助我的代价实在太大了,即使他们击退了克拉克的尸鬼大军,但肯定也会造成许多损失,如果我也用现有的这些资料去提供给义勇兵,这是不是普雷斯顿想要的呢?
这些东西,会不会义勇兵们带来更大的危机呢?
我伸手进口袋摸到了那块已经被阿马利博士改造过的芯片,这芯片里刻录了学院所有重要资料,包括但不限于学院在联邦的能源地堡、学院的核心技术、学院的武器防具设计图和人员信息等等等等,如果这些资料被克拉克那种人的得到,我绝对相信他会借此来一统联邦。
可联邦总归是要走向统一的,以前钢铁兄弟会和铁路还在的那些年我也听说过,各种各样的战斗都没有停止过,后来父亲帮助学院消灭了这两个组织,让学院成为联邦上无可争议的最大派系,确实很大程度上减少了那些不必要的派系斗争。
但学院并不是最好的选择,至少我觉得不是。
我伸出手,翻转了手面反复看着,我的手和普通人类的手没有任何分别,五个手指,掌心的手纹,甚至那些脉络,但我是个合成人,是学院最新的研究成果。
合成人是人类的未来吗?我是人类的未来吗?
我忽然自嘲一笑。
我连自己的未来在哪里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带给人类未来。
学院要的,到底是最接近人的机器?还是最接近神的权利?
我和那些克拉克养出来的辐射狂尸鬼又有什么区别?如果我诞生的意义就在于能够让学院那些永远穿着白大褂的博士们躲在地底控制着整个联邦,那这样的拯救,联邦是否需要呢?
重新定义人类?
到底是谁来定义谁?
直升机还在飞行着,外面的风让我听不清其他任何声音,阳光永远都朦胧在一层厚厚的辐射尘埃中,即使能够找到一丝的空隙,也只是带给联邦最短暂的几缕光明罢了,下面成群的建筑物已经有些遥远,终于离开了中央城区,但我仍然能够看到一些被直升机声音吸引出来的尸鬼,它们游荡在街道上,从断裂的高架桥上摔下去,然后一动不动。
联邦就是这样,永远都会有辐射风暴,永远都会有尸鬼和变种人,永远都会有污染的水源,永远都会有吃不饱的人和疯狂的殉道者。
值得吗?
我转头回来,派普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本子正在奋笔疾书,尼克将身子探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在和丹斯说着什么,而尚恩,他醒了,正在看着我。
或许,值得吧。
我对着尚恩微微一笑,他也笑了。